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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文學06年的壹期有篇文章 叫 夏日的傘 , 誰能幫我找到啊

男孩夏天那時常常守在自己的島上眺望。

夏天的島不在海上,而是懸在壹個城市的天空。武漢最高的住宅樓是25層,夏天的島就在25層。25層的世界很小,蛋殼形的壹間半房,陽臺的寬度只夠夏天做個展翅飛翔的動作,但是推窗壹望,世界就大了,城市縮成了腳下的模型。

夏天班上的壹個女生李小菲也住在這幢樓裏。某個周末李小菲鉆錯了電梯壹直竄到頂層,女孩就發現了夏天的島。第二天向全班宣布,夏天住在壹個巢裏!結果全班同學打量夏天的眼光仿佛發現壹只淋過雨的鳥。

夏天立即更正,不是巢,是島!

事實上夏天住的地方確實叫巢。李小菲在蛋殼形客廳墻上看到壹幅抽象的油畫,象壹從樹枝覆著幼鳥,也象幾支手臂捧著嬰兒。畫面下嵌著壹行雨花石拼出的字:愛之巢。巢布置得小巧而藝術,中世紀城堡式的書櫃,古樸的藤條沙發設計成壹彎新月,地板上鋪著雕印蒙古詩歌的羊皮書。那天李小菲在巢裏哇了壹聲,飛快竄回家抓壹架數碼照相機沖上來,對夏天說,我要在妳的巢裏照張像!

令人羨慕的巢以前是大樓頂層的電梯工具間。夏天的爸爸媽媽兩年前義無反顧賣了房子去上海開公司,臨走前給夏天租了這壹間半巢或者島。巢是葉阿姨修飾起來的,葉阿姨是媽媽的表妹,和夏天住在壹起,葉阿姨畫完愛之巢的油畫後說,我們的巢會很漂亮的。

夏天糾正,不是我們,是妳的巢我的島。從父母把家賣掉那壹刻起,夏天就覺得自己被拋在壹個孤島上。

放學後的很多個傍晚,夏天習慣守在陽臺上看著被林立樓層劃分為棋盤的路,等待壹個人向他的島走來。棋盤上來來往往的人流千篇壹律是遊動的黑點,但夏天知道哪壹顆黑點是他等待的目標----他不是看,而是憑感覺知道那顆黑點會準時出現,曲曲折折又百折不撓地向他走來。他知道她穿著淡紫的針織毛衣,纖細的眉異常清秀,嘴角若有若無蘊著壹絲笑,仿佛蓄著壹汪不竭的泉。腳步匆匆的傍晚,她的臉會略微沁出壹層蒼白,偶爾停下來輕輕掠壹掠肩上的頭發。她掠頭發時肯定是要頓住腳步的,象她畫畫非常講究步驟和從容。然後,她突然消失了,那是路踅進了銀鯨大廈樓底,趟過壹條車流滾滾的街,她會重新跳進夏天的視野,不過已經不是黑點,可以看到壹個淡紫色的人影。

夏天籲口氣,取過壹個玲瓏的小傘,對準樓下淡紫色的人影投去。夏天放學後要到麥琪門買壹碟奶油卷,點心味道壹般,夏天喜歡的是奶油上點綴的小紙傘,他耗掉壹個傍晚等候的就是這壹刻。紙傘盤旋而下,當然從來沒有降落在她身上,她甚至從來沒有感覺到每天有架紙傘定時的襲擊。夏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他作過計算,讓壹片飛行軌跡不規則的紙投中壹個移動的人,概率不會超過十萬分之壹。但他還是每天興致勃勃玩這個不成功的惡作劇,夏天也說不清為什麽要這麽幹,十四歲男孩經常玩壹些說不清為什麽的遊戲。

夏天在15歲生日那天自己動手折了壹個小紙傘,他守在陽臺上,感覺到那顆黑點的出現,再目送她消失在銀鯨大廈底部,等她穿過車流驀然重現。那天傍晚,夏天似乎預感到他會創造壹個奇跡,讓小紙傘準確無誤地降落在她頭上。

2樓

夏天是我的最後壹屆同桌,是最親密同時又是交談最少的同桌。同桌的那段日子,我發瘋地想壹個女生,發瘋地做夢,他影子壹樣陪著我,默默無語。後來,我越來越多地看到眼前的世界飄渺起來,物體漸漸淡去了色彩和質量。我知道自己離夏天離這個世界越來越遠。

冬天,他來醫院看我。我對夏天說,我現在就喜歡把過去壹小片壹小片攢起來的記憶單獨剪輯,在腦子裏反復放,每個片段好象都有妳,每個片段又好象都不是單獨屬於妳的。他笑笑,還是不講話,臨走前留下壹張電腦軟盤。他說:“周小舟,妳看看我的日記,我要找壹個叫美美的女孩,不知她是死是活,萬壹妳真的完蛋了,在那個世界見到美美,拜托告訴她我壹直在找她。”

他的眼角突然潮濕起來,甩甩頭,走了。多虧這壹線及時的潮濕,不然我爸爸準會拎起他扔出窗外。住進醫院以來,還沒人當面對我說完蛋或者死亡。

軟盤裏存著夏天的日記。陽光明媚的下午,我瀏覽夏天的日記,尋找壹個叫美美的名字……

1

今天,2000年3月8日,我開始換壹種方式寫日記。

我寫日記始於小學三年級,最初為應付老師的要求,天天寫牽盲人過馬路或者撿到零錢交給警察叔叔。95%的同學受不了每天要做好人好事的折騰,日記都記得半途而廢。我鍥而不舍堅持了七年。最初堅持下去是因為日記本上趴著壹只貓,第壹個日記本是葉阿姨給我買的,封面的貓眼光柔柔的,象壹個乖巧的女生望著我。我每天習慣於對這雙眼睛胡寫亂劃或者壹本正經談點感想。七年來,我所有的日記本上都有這只貓的眼睛,這只貓即將從貨架上淘汰的時候,我買了半紙箱,現在還剩二十多本沒用,我想拎上飛機,被陶經理截下了。

陶經理說:“夏天妳饒了我吧!”壹個上午,他陪我收拾了七個行李箱。陶經理非常美國式地聳聳肩:“我見過最拖泥帶水的女士出門也只有四只皮箱!”

我把他晾在壹邊,繼續東挑西揀。他吹著口哨出去了,兩個小時後他溜噠回來,遞給我壹臺聯想手提電腦,“換個日記本玩玩,送給妳作禮物。”

我白了他壹眼:“今天是婦女節,搞清了對象再送禮。”不過,這臺聯想我還是很喜歡,精巧華貴,流動銀灰的光澤。

日記上的貓也沒有丟掉,陶經理麻利地把它制成了電腦桌面,開機,它兩眼爍爍瞄著我,依舊是壹個女生的表情。

所以,上飛機時,我的心情幾乎和天空壹樣蔚藍。

飛機降落在上海。

天空比較黴,感覺到溫度但見不到陽光。

我不喜歡上海這個城市。上海給我的感覺是莫名其妙的拘束,好比壹顆草突然插進了壹塊十分擁擠卻極度講究的花坪,妳完全不知道該向哪個方位舒展。四年前我第壹次到上海,擠上公交車招來壹片白眼,我稍加觀察發現自己的站姿不標準,上海人在車廂內賽過壹盒排列有序的餅幹,最大限度利用空間,我紮在中間類似壹根不規則的刺。再就是語言障礙,我講上海話常常生硬地拐了彎,上海人撞上這種語言表情絕對居高臨下,上海讓我懂得男孩子要維護自尊最簡捷的方式是沈默。

但從現在起我成了壹個上海人。

陶經理把我領到家裏,準確地講是媽媽在上海浦東的壹幢雙層連體別墅裏,門前臥著遊泳池,頂層是小花園,客廳內水晶燈豪華電器丹麥家具讓人目不暇接,效果仿佛電視裏襯托幸福的那種畫面。

媽媽不在家。陶經理撥通了手機遞給我,媽媽說她在錦江飯店應酬不能回家陪我,晚餐已經在必勝客為我訂了壹份匹薩餅,然後說了聲抱歉。

陶經理也道了聲抱歉,匆匆離去。

兩聲抱歉都包裝得象炭燒冰淇淋,外殼氣派裏面是冷的。上海好象是個可以把人速凍成冰淇淋的地方,來上海之前,媽媽在電話裏冷靜地告訴我,她和爸爸私下簽了壹份分居合同,遵照協議,她派公司的公關部經理把我遷到上海。我能想象她和爸爸簽這份合同肯定客客氣氣。兩年前我到上海渡暑假,看到他倆客客氣氣互不侵擾,忍不住在日記裏流了壹陣淚,現在我也平靜多了。

夜幕下的上海華燈競放,我擰開房間所有的燈,站在壹片寂靜的輝煌裏,感覺自己變成了壹只候鳥,從壹個島上起飛再棲息到另壹個島上。

2

昨天到復旦附中報到。

附中和我的想象反差強烈,氣派,繁囂,撲面而來是鋼筋水泥外加IT電子的現代化氣息。我印象裏的附中有點牛津的味道,寧靜凝重,回蕩著鐘聲和驪歌。幾年前,我在《少年文藝》上不時看壹個叫金昱冬的女孩在復旦附中的故事。諸如《主角》、《蝶衣》、《合歡》,這些作品常把我的眼睛火柴頭般驟然擦亮。

接收我的班主任姓門,目光炯炯,壹望可知是非常職業化的老師。教務主任把我領到門的辦公室,她的表情象撿到壹個無人認領又毫無價值的包裹,看看我的成績單,臉色才緩和了些。門開門見山告訴我這個班已經收容了六個插班生,全是成功人士的子女,而且全是味同雞肋的垃圾股票。所謂成功人士就是在上海挖出了金礦,扔壹筆工薪階層心驚肉跳的插班費眼都不眨的那種人,例如我媽媽。

我是第七個插班生,成績還能讓門寄托點希望。她勉勵我要加快步伐趕上來。這壹屆高二學生有三人獲得國際中學生奧林匹克數學和物理競賽金牌,兩人獲全國新概念作文壹等獎,九人持有MCSD電腦軟件工程師證書,六人……

我耳邊刮過壹串璀燦而陌生的名字,班主任站起來領我去教室,我才發現她套著孕婦裝,步履艱難。

“您知道金昱冬嗎?”我忍不住問。

她敏捷地回過頭,表情警惕:“是個女生?”

“是的,女生,”我只好點頭承認。

新同桌當然是男生,濃眉大眼,臉型清秀,兩條健壯頎長的腿,完全是照著日本卡通片中的模子長出來的。這家夥非常活躍,上課也汗珠滾滾,滔滔不絕,他愛講話,同樣是滔滔不絕。在他身邊坐了半天,發現他有好幾個外號,“省委書記”、“老反”,還有“神槍手”。我隨便問了問,他龍飛鳳舞簽了個名:周小舟。

我啞然失笑,他的名字幾乎竄進了我們的歷史輔導教材。周小舟是半個世紀前的湖南省委書記,廬山會議後和彭德懷壹起打成“反革命集團”,簡稱“老反”;至於“神槍手”,他解釋說這是特異技能,他可以把壹個紙團準確地投進四米外教室角落的廢紙桶裏。上學期廢紙桶前面坐著壹個漂亮女孩,省委書記每次買飯總要觀察她排哪個隊,可他沒跟她說壹句話,見到真正的美女,男孩子其實總是縮手縮腳的。後來他堅持不懈朝她那個方向扔紙團,扔得很準,準得不能不吸引她的註意力。他的麻煩就是這麽扔出來的,結果門把那個女孩調到了二班。

講完,他意猶未盡地捏壹團紙嗖地彈入紙桶。我也捏了個紙團,壹揚手不偏不倚精確地投進桶裏。

他目瞪口呆:“妳也練過?”

“練過”,我說:“但不是紙團,是壹片紙,如果妳能把壹片紙投中目標,那才叫神槍手。”

3

這幾天我放學後做飯洗地板刷衛生間,弄得媽媽雇的鐘點工無用武之地,齜牙裂嘴誇我能幹。我不是成心擠掉這個蘇北小姑娘的飯碗,只是不想糾正自己的習慣。兩年前,我從葉阿姨巢裏搬到舅舅家裏,舅媽壹邊忙著找我媽媽要錢,壹邊忙著支使我幹家務。那時的境況我不想多說,總之我對《悲慘世界》裏被德納第老板當奶牛收養的珂賽特深表同情,她比我更慘,雖然同樣寄人籬下,但我至少不用挨餓挨揍。我還是盼望獨立自主,幹脆搬進了學校集體宿舍----而獨立自主的前提是壹切必須自己動手。

媽媽往往是夜間九點之後驅車回家,並且把她的司機也帶回來。這個叫路偉的司機長得人高馬大壹表人才。陶經理去武漢接我的時候支支吾吾提到媽媽的司機,神態之曖昧讓我猜到媽媽身邊空出的位置大概填補了這個所謂的司機。到上海後我沒拿這事跟媽媽反復糾纏,我知道她根本不會征求我的同意,她會說盡管和爸爸保持著法律上的婚姻,但並不妨礙自己雇司機。我只是由衷厭惡這位司機先生,第壹次見面他居然大大咧咧拍拍我的肩:“兒子,見到妳真高興!”

我揮起巴掌把那只粘乎乎的手拍下去,對媽媽說:“妳每天最好等我睡著之後再回來,我不想天天惡心反胃!”

那天深夜,我被幾滴突如其來的冰涼濺醒。我發覺媽媽坐在我床邊,輕輕撫著我的頭發,濺在我臉上的是她的眼淚,她坐了很久才離去,背景孤獨得象壹片落葉。

這些天我很少見到路司機,有兩回零點之後才聽到小車駛入車庫,也許媽媽真的等我睡熟才帶他回來。

前天,我壹放學媽媽就回來了。晚飯後她遞給我壹張信用卡,說是我壹年的家教費和零用錢。怎麽用她不管,假如我半個月就揮霍壹空,剩下的十壹個半月的花銷就得自己去掙。

這是上海時下流行的教育方式,上海人的信念是做事業要左手會理財右手會投資。我暫時還用不著右手,但左手可以提前培訓。

“當然,妳每個月還可以找妳爸爸要三百塊,這也是合同上規定的。”媽媽補充了壹句。

來上海快半個月了,我壹直沒見到爸爸。我知道他在閘北區壹家很小的摩托車行跑業務,但我拿不定主意是否該主動找上門。我還記得幾年前他辭職賣房子東挪西借弄了壹筆錢即將下海的神態,他說我拿青春賭明天!

結果他賭輸了,資金全套在期貨裏血本無歸。賭贏了的是媽媽,當初她是猶猶豫豫被爸爸哄到上海的,誰知壹下海,她超常的精明與冷靜倒是如魚得水,幾年下來,跳上了高級白領階層,在臺商公司做業務副總裁。

今天,也就是周末,我給摩托車行撥電話。接電話的老太太要我下午來,說下午爸爸調休。我決定去壹趟閘北。媽媽說爸爸經常喝開水壹樣酗酒,滿身的酒味和黴味。我想陪陪他。我看過阿爾·帕西諾主演的壹部影片,壹個越戰老兵在垃圾堆裏混日子,臨終前兒子找到了他,陪他喝了壹瓶白蘭地,讓他在振奮中度過了生命中最後壹天。老兵的兒子比我還小壹歲。

但我沒有見到爸爸,在車行宿舍的桌上看到壹個空空的酒瓶。酒瓶下面壓著三百塊錢。

4樓

4

我是金牛座。念初三李小菲買了本星相書,強迫我周三去買體育彩票,信誓旦旦說周三是金牛座的幸運日。我只好當了壹回試驗品,買了壹註號碼,結果中了五塊錢,把李小菲激動得活蹦亂跳,但此後兩年無數個周三水壹樣漂過去了,幸運的泡沫都沒冒上壹個。

周小舟也信這玩意,他問了問我的幸運日就拉著我去考學生記者團。附中辦了電視臺和校報,好多筆尖流暢的學生混了張記者證別在胸前,比校徽還熠熠生輝。周小舟連考三次都慘遭淘汰,他老是卡在辯論這壹關,他說自己差不多變成了壹塊大海綿,氣溫或情緒稍壹擠壓就汗出如漿全身滲水,電視臺老師往往誤以為他被對手駁得狼狽萬分。他希望我壹同闖關把幸運均他壹半。

辯論安排在周三。周壹報名,七十多人參加筆試,寫新聞簡析和短訊。我和周小舟順利晉級復賽。周二面試,搞模擬采訪,16人復賽選出8名種子選手,最後通過辯論再決出4個幸運者。下午決賽名單壹公布,我提前出局。周小舟遺憾萬分,他倒是照常打入前八強,但已經不能指望辯論時我為他兩脅插刀了。

周三,他還是帶我去了。我坐在觀眾席壹邊鼓掌壹邊胡思亂想。

周二復賽我發揮其實比較正常,但估計沒給主考記者留下深刻印象。三毛在《鬧學記》中說某些同學似乎天生適合做間諜,讓人過眼即忘,我大概就是這壹類人。從小學到高中,我始終處於被遺忘的角落,表現良好,成績中上,外表也不錯,卻偏偏不引人註目。操行評語千篇壹律是平淡的誇獎,毫無缺點。我不是十全十美,是老師根本沒註意到我的缺點。

不被註意的滋味是日復壹日獨自吞壹碗既無調料也沒人搶的面條。開始我以為都是沈默惹的禍,有壹陣子我特別想出風頭,滿教室東遊西竄,指手劃腳喋喋不休,別人都停止動作用壹種古怪的眼神瞅著我,瞅得人心裏發毛。直到我不說不鬧縮起脖子退回座位,大家才松口氣解除戒備。

最可氣的壹次是美少年時裝公司在寒假招聘學生模特。我去試了試,T型身材,高度181CM,硬件設施壹流。在展臺上走了幾個來回的貓步,對方甩了張鈔票就打發我走人,理由是我無論什麽時裝都能穿,可無論什麽時裝都穿不出效果。

這次打擊讓我輸掉了所有的幻想,所以面對落選我眉都不皺,拍拍周小舟肩膀祝他好運。可惜他上場還是大汗淋漓,不停掏紙巾,壹角紙巾溶化在他臉上,逗得對方辯友忍俊不住。笑聲讓周小舟徹底失控,他終於捶著桌子跳起來。

這壹天本該到此結束了,辯論散場後又意外多了個轉折。電視臺要額外招壹名業余攝影員,實際上就是套著馬甲,跑上顛下扛攝影器材。

周小舟壹把逮住這根救命稻草,拽著我不肯離開演播廳,那壹刻他的情緒就象卡在臨門壹腳而沖不出亞洲的中國足球隊員,哪怕到世界杯賽場做做裁判也是壹種自我安慰。

我說:“妳沒必要為壹張小紙片流這麽多汗。”

他憤怒地說:“我不是為混張記者證,我就是想讓朱珠播壹次我的稿子!”

朱珠是附中電視臺播音員,我靈機壹動,“妳以前就是朝她扔紙團?”

他點點頭,低聲說:“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今天其實是我爸和醫院預約替我看病的日子,我最近老是成噸地淌汗。”

但是他依舊和最後的機會擦肩而過,負責挑攝影員的男主播羅昊壹指定乾坤----夏天,就妳了!

我?回顧周小舟的震驚,我想趕緊把這份突如其來的幸運甩掉,被周小舟攔住了。他松開我的手,做個燦爛的鬼臉,走了,將壹把冰涼的汗留在我手心裏.

5

我每周課後到電視臺服務兩次,參與攝制《校園走廊》節目,任務是扛著攝像機隨時把鏡頭焦點對準羅昊和朱珠。

羅昊念高三,已經具有碩士生派頭。攝像時他的食指點點戳戳,把我支使得找不著北。他喜歡嚷:“把鏡頭對準朱珠左側。”

左側是朱珠的最佳角度。初次見面,我發覺她不象周小舟描述的那樣漂亮,至少不如電視中漂亮,眉眼很淡,套用《圍城》中的比喻,絞把熱毛巾就能把五官抹掉。不過這女孩氣質還好,聲音尤其甜美。

羅昊告訴我,我其實是朱珠壹眼從大批候選的男生中挑出來的。我不相信自己如此奪目,在圖書館門口,我悄悄問朱珠,為什麽挑中我?

她說:“妳給我的感覺比較安全。”

安全?為什麽是安全?我窮追不舍。她似乎不怎麽好解釋,舉了個例子;“妳知道蔡國慶吧?長得挺好看,但是和別的英俊男士不同,他給人的感覺就比較安全。”

我想我應該苦笑壹下。

接著我猛地壹怔,我感覺壹個非常熟悉的背影從身邊掠過。

昨夜寫完日記,我忽而想起來,那個背影其實是葉阿姨。

不過她不可能出現在附中。15歲生日那個傍晚,我折好壹個小紙傘等她。她始終沒從銀鯨大廈樓底閃現出來。那是壹條不太寬的街道,她不可能走上半個多小時,後來我隱隱約約聽到救護車的尖叫。

等我沖到樓下,那條街的交通還堵塞著。人群密集地圍著壹輛撞上護欄的出租車。壹個蹬白皮鞋的司機面對交警痛哭流涕,地上遺留著壹個琥珀發卡和壹攤濃艷的血!

琥珀發卡是媽媽從澳洲帶回來的。暑假葉阿姨和我去上海,媽媽特地當生日禮物送給她。

她才22歲。

那幾天我的日記壹片空白,這也就是我當時的感受,我的意識的確是空白壹片。

葉阿姨在同濟醫院躺了九十壹天零六個小時,她維持著微弱的呼吸。醫生說她也許能活三個月也許能活十年或者更長,但只能成為植物人躺在病床上。醫生的結論讓葉阿姨的幾個姐姐和肇事司機的老婆齊聲大哭,葉阿姨在她們眼裏是可怖的黑洞,將吞噬十年的艱苦和每年十萬的醫護費。

只有媽媽堅持救葉阿姨,她從上海回來大把大把扔醫藥費。葉阿姨從念小學就從鄉下寄養在媽媽身邊,外婆和媽媽壹直供她考上美術學院。那壹陣子唯有鈔票最能表達媽媽無法衡量的悲痛。

最終葉阿姨沒有耗上十年。她的心跳在第三個月最後壹天驟然停止。

翻開那壹天的日記,我寫道:妳的巢我的島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