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孔府上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仆人們壹邊忙裏忙外,壹邊用實際行動為老孔打call。有的幫著殺雞宰牛,準備晚宴用的筷子、酒杯、盤子等;有的忙著在大門口迎來送往,接待附近前來慶賀的賓客;有的則喜笑顏開,在壹旁歡樂打鬧 ,助助這歡愉的氣氛。
孔紇正坐在孔家祠堂裏的壹把木椅上,不同外面人聲鼎沸,歡鬧喧囂,祠堂裏只有先人牌位下的禮香無聲的燃著,煙氣裊裊升起。但此刻梁叔紇內心卻是壹片草泥馬,起身在祠堂裏面急切的跺了幾個來回後,又坐在了椅子上,還壹邊不忘向先人們作虔誠的禱告。不壹會,接生婆慌慌張張的跑向祠堂,邊跑邊喊道:恭喜孔老爺,顏夫人生了,是壹個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孔紇聽了激動的從椅子“噌”的站了起來,笑道:我老孔終於生了個“質量三包”的帶把的,孔家有後可以光耀門楣啦。又看了看,發現這孩子“生而首上圩(wei)頂”《史記》,就是頭頂上凹下去壹塊,有點像附近的尼丘山,便取名叫孔丘,字仲尼。
說完不忘拍照,配文,發朋友圈、空間、微博,轉發、轉發再加轉發,還不忘插個大大的笑臉。
01
按理說,孔紇貴為魯國大夫,不至於因為得了壹個兒子而激動至此,當然壹切都是有前因後果的。
野史有雲,梁叔紇年輕的時候娶施氏為妻,接連生了九個女兒,卻沒有壹個兒子。後來又納了壹妾,結果只生了壹個先天瘸腿的兒子,名叫孟皮。眼看自己已近花甲之年,還沒有個合格的兒子傳宗接代,延續孔家香火,就是死了也無臉見黃泉下的祖宗。
66歲的孔紇壹咬牙,壹跺腳,不顧世俗的有色眼光,決定到曲阜名門嚴襄家求婚,娶了他16歲的三女兒顏征在為妻。真是應了後世蘇東坡開朋友的壹句玩笑話:壹樹梨花壓海棠(妳們懂得)。後來為了順利生下兒子,孔紇又和征在在尼丘山上祈求山神送子,“禱於尼丘得孔子”,這才生下了孔子。
所以老孔晚年能生下這個兒子,心中壹定非常高興。畢竟,這件事發生的概率就和現在買彩票中了五百萬相差無幾。
據《孔子世家》載:
孔子生魯昌平鄉陬(zou)邑。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紇與顏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禱於尼丘得孔子。魯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頂,故因名曰丘雲。字仲尼,姓孔氏。
02
孔子三歲的時候,其父梁叔紇就去世了,留下了對孔子的殷切期盼。
孔丘也確實沒有辜負父親的厚望,《史記》載:“孔子為兒嬉戲,常陳俎豆,設禮容”,在其他相同年紀的孩子還在穿開襠褲,撒著丫子,沒事時搗搗蛋,上樹,爬墻,偷鄰居家樹上剛結的鵝蛋大小的果子時。孔子小時候卻喜歡擺放各種祭祀器具,模仿祭禮的動作來學習禮儀,而且怡然自得,樂在其中。
就像妳在家打遊戲,隔壁老王家的孩子卻在用功讀書,壹邊還要聽父母的嘮叨:看看別人家的孩子。沒錯,孔子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中的黃金典範,24K的那種,而且壹輩子都是。
這壹點連唐代的大詩人杜甫都得甘拜下風,自愧不如:
憶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黃犢走復來。
庭前八月梨棗熟,壹日上樹能千回。
——《百憂集行》
孔子在十七歲時就很出名。當時魯國大夫孟釐子稱其為賢達的人,並且在臨終前特別囑咐,要兒子拜孔子為師。不久,孟釐子去世,孔子就收了孟懿子和南宮敬叔為徒。
這就是人比人沒法比吧。我是我,我是不壹樣的煙火,誰要是住在孔子家旁,可能要忍受壹輩子壓力吧。
有意思的是,歷史上孔子確實有鄰居,是陬邑人挽父曼和他的母親。
03
之後,南宮敬叔向魯君進言,要和孔子壹起去周學習參觀。魯君同意,並送行。
在東周,孔子肯定學習了很多,也見到了壹直仰慕的大人物——道家創始人老子。離開東周時,老子送給孔子幾句話:「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變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孔子家語》)
意思就是:小孔呀,做人不要太過,該裝糊塗裝糊塗,什麽事不要分的太清。
孔子與老子,壹儒壹道,都是世界頂尖選手水平,就像兩個超壹流劍客,說笑言談之間,刀光劍影、飛沙走石,好不精彩。他們兩個在周都談了什麽我們不得而知,也許相見如故如知己,坐而論道到天明,也許彼此心照不宣,默而無言,整天在壹起喝茶聽曲,逍遙自在。如今,也只剩下我們後人的不禁浮想聯翩。
當然,老子這次作為旁觀者提的建議,對後人研究孔子來說還是很有啟發意義的。竊以為孔子後半生之所以命途多舛,又屢次遭受小人讒言,差點丟了性命,與這壹點原因有著莫大的關系。
雖然孔子壹直奉行“敏於事而訥於言”、“忠恕”的君子之道,不怎麽批評別人,就算批評也很少直接點名道姓,壹般言語含糊,春秋筆法。但是面對當時風雨飄搖、動蕩不安的社會,面對統治者的昏庸,孔子有時也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比如,因不滿魯君和季恒子迷戀並收下齊國送來的貌美的女子、有花紋的駿馬,而荒廢國家政事,就埋怨道:「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ye),可以死敗。」;季康子因為憂患盜竊之風盛行,去向孔子討教,孔子卻對他說:「茍子之欲,雖之不竊」(均出自《史記》),意思是如果妳自己不貪財,又怎麽會有人偷盜呢;在和弟子子貢討論什麽是士的時候,曾評價當時的魯國官員:「鬥筲之人,何足算也?」(《論語》)
壹臉的不屑有木有。
04
孔子前後兩次離開魯國,又兩次回到魯國。
魯昭公二十五年,孔子三十五歲,魯國內亂。孔子就去了齊國,想接近齊景公,在齊國推行大道。
壹開始孔子與齊君見面,氣氛融洽,齊景公也越談越覺得孔子是他的菜。
壹天,景公談的高興,壹拍大腿,就要賞賜孔子尼溪(xi)的土地(不得不說古代君王就是壕,壹開心就是封妳幾千裏地,有錢任性)。這是齊相晏嬰就不高興了,心裏叨咕:妳這壹高興,孔子剛來就要封地,以後還有我晏嬰的地方嗎?於是就向景公進孔子的壞話:景公,妳要三思呀,可不能在大事上著急上火,沖動是魔鬼呀.
於是,晏嬰就暗中說了很多孔子的壞話。齊君也就信了,雖然表面上敬重孔子,卻不在向夫子問禮。
過了壹段時間,齊國的大夫也開始看孔子不爽,“齊大夫欲害孔子,孔子聞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魯。”《史記》
不得不調侃壹句,夫子不僅才氣大、德行高,而且脾氣……不對,是誌氣更高,真的是壹言不合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這是孔子的第壹次離開魯國,無功而返。
04
回到魯國的孔子,命運女神好像開始記得這個被拋棄的孩子,世界開始對孔子微笑。
定公十年,孔子五十二歲,發生了壹件重要的事,史稱孔子“相夾谷”。
據載,這壹年孔子與魯君想在相夾谷與齊君會盟,以示兩國修好。估計就像現在國家外交,兩國領導人坐在壹起聊聊天、握握手吧,順便致以最友好的慰問。但是沒有想到是,這邊孔子與魯君是抱著十二分的誠意,可昭天地,對方卻在內心打著不懷好意的小九九。
齊人意欲指使少數民族萊人在會盟時出來作亂,以便趁機渾水摸魚。
會盟當天,魯君正沒事人壹樣在臺上眉飛色舞的演講。突然,殺出壹群奇裝異服的殺馬特大鬧現場,正當魯君壹臉懵逼的時候,智勇雙全的孔子站了出來,大手壹揮,陪同左右的親兵伺機而動,迅速穩定現場失控的局面。事後又是孔子義正言辭的站在正義的壹方,強烈譴責齊方這種不誠信的行為。齊君感覺在世人面前,面子上掛不住,又害怕在國際上成為眾矢之的。不得不不情願的歸還魯國曾經侵占的三座城池。
如果說,孔子在魯國幹了哪些很帥很酷的事,上面外交上“相夾谷”是壹件,還壹件就是內,政改革“墮三都”。
定公十三年,孔子為了徹底扭轉魯國內部大夫、家臣專權這種禮樂崩壞的現象,就對定公說:「臣無藏甲,大夫無百雉之城」。就讓弟子子路發動浩浩蕩蕩的拆城墻運動,但在拆除孟孫氏的成城時,孟孫的家臣站出來反對:孟孫呀,妳又天真了,成城是不能拆掉的,成城是妳們孟氏的屏障,怎麽能說拆就拆呢?不能太任性。就勸孟孫:「且成,孟氏之保鄣,無成是無孟氏也。我將弗墮。」(均出自《孔子世家》)
“墮三都”這項偉業中途妖折,導致孔子的壹腔心血付諸東流,從此對魯國的政治前景越發心灰意冷。
之後,魯國當權者沈迷酒色,中了鄰居齊國的“美人計”。孔子更感覺失望,便離魯去衛,這是孔子第二次離魯。
05
孔子第二次離魯後,命運女神又再次拋棄了他,直至生命終止的壹刻。
孔子周遊列國時發生兩次很危險的事。
壹次是“匡地被圍”。從衛去陳,孔子經過匡地,匡人因為被魯國惡人陽虎欺負過,心理陰影很大。看到孔子長得和陽虎相似,以為是陽虎再次來騷擾,就不分青紅皂白 把孔子壹行人圍困了五天;另壹次是“厄於陳蔡”,陳蔡的大夫害怕孔子去敵國被重用,危機自身。就派壹些服過勞役的人把孔子師徒軟禁在荒郊野外,不給吃不給喝,想要餓死他們。有些跟隨的弟子很快餓得臉變了顏色,慢慢的不能站立。死亡的陰影籠罩在他們頭上,絕望之際,孔子仍高高興興的給弟子唱歌、彈琴、講學,好像從容不迫。
這讓人知道兩件事看來,壹是身份證真的很重要;二是有時候理想真能當飯吃。
言歸正傳,壹生宣傳的大道,處處碰壁,不被世人理解,反而還像過街的老鼠壹般人人喊打,現在又面臨死亡,孔子就對三個最愛的弟子發出靈魂之問:我們的學說沒什麽問題啊?為什麽會落到如此田地呢?
面對眼前的困境,子路和子貢開始出現自我懷疑,因為是我們的學說有問題,然而只有顏回很堅定的說:夫子,我們的學說沒有問題,是世人太過愚蠢吧。
孔子聽了很高興,順便不忘又誇了顏回這位三好學生。可能對夫子來說,與生命相比,自己壹生孜孜以求的大道才是最重要的。就像後世孟子的那句有名“舍生取義”,用了壹大篇文章來論證,其實用孔子的這次經歷就足以說明。
但是望著殘酷的現實,年邁的孔子還是有些失望,此時思鄉之情有感而發:「歸乎歸乎!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吾不知所以裁之。」不久,季康子派使臣迎接孔子,就回魯國。據載:「孔子之去魯凡十四歲而返魯。」
也許是因為,中國人都有晚年回歸故鄉的傳統,俗話說:狐死必首丘。
06
孔子的晚年依舊悲催,命運仍然沒有停止折騰這個垂垂老者。
先後經歷老年喪子,又痛失愛徒顏回和子路,接連經受命運的無情打擊,聖人也有些承受不住。年輕時的激情澎湃,氣壯山河,夢想著把東周這個走向傾頹的大廈重新扶正,也慢慢的隨著歲月的侵蝕,厚重的味道漸漸散開,就像天邊的壹抹殘霞,薄厚不均,讓人不禁感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年邁的孔子望著在亂世中陷入水深火熱的蒼生,內心仍有不甘,也許仍想兼濟天下,可惜歲月不饒人。
就只好換壹種方法,閑居在家,作了唯壹的壹部史書《春秋》。並在書中尊稱周朝為正統,其他壹概貶為諸侯。
也許,雖然在現實中孔子沒能實現匡扶當時禮樂崩壞的社會的理想,然而在書中仍然描繪自己理想的世界,還世人壹個公道。
就像孔子所說:後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