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心》的火爆讓大家對曹保平苛刻了,超越之作——《追兇者也》顯然被低估了。《烈日灼心》要是讓妳感覺撕心裂肺的話,《追兇者也》就是笑出屎之後的細思極恐。
壹 為什麽叫個“者也”?
壹幫壹身泥土的楞漢子,操著雲南水城口音,舉止行為荒誕又搞笑,片名卻偏偏選了者也這麽個文鄒鄒的詞匯,暗示影片主題的稍顯晦澀。
笑料背後是連編劇導演自己也看的不甚明白的世事人情,壹個不願遷走祖墳的人,壹個影響村裏經濟發展的人,就真的能夠被人買兇殺害麽?
村長對買兇殺人的原因和邏輯振振有詞,說憨包宋老二自私,宋老二也開始反思眼淚和經濟發展哪個重要。
如果不是村長自己做得太絕,不肯收手,董小鳳不會綁架宋濤。村長對董小鳳的打罵最終使董小鳳怒不可遏的殺了他,到底是誰自私?
貓哥被殺,壹般的刑事案件主要考慮情殺和仇殺,影片給到了兩條線索。壹是宋老二跟貓哥因為孩子的原因打過壹架;二是宋老二年輕時候為了搶宋濤他媽,差點把別人打死。
影片裏村民的推理多半考慮宋老二的暴力史推測他殺害了貓哥,而影片外的觀眾很可能推測難道是當年追求宋濤他媽的人發達了,回來報仇?
顯然曹保平不是樸贊郁,永遠用現實生活的方式來關照現實生活的矛盾。《李米的猜想》壹直在尋找失蹤男友的周迅為了方便尋找,做了出租車司機這個能夠最多抓住線索的職業。
而不是像《老男孩》裏的崔岷植被仇人關押了十五年,生活裏只剩下電視,出來還變身成了搏擊高手。(《老男孩》截圖)
有句話說的好“遊藝於心,道不遠人”,《烈日灼心》如果是某種程度的度己,那麽《追兇者也》就是度人。
走在絲綢之路上十三年才回到故土的法顯和西去十九年取得真經的玄奘都拜在大乘佛教門下,似乎只有度人之心才能承受艱難困苦無數。就像這部影片徹底被低估了壹樣,既然是大乘,就不能怕被垢敝和貶損。
二 昆汀環形結構已經融入骨架
董小鳳第壹次出現帶著紅色的袖標,在宋老二的汽修店門口等著殺他,卻被宋老二因為追兇撒在地上的釘子絆倒,摔進泥溝。
這幕在宋老二追王友全的時候出現了,又在董小鳳追宋老二的時候重合了。
這樣的呼應影片中大概有四次,前半段是懸念的步步設置,後半段是案情的步步推進。
這樣的環形結構不是為了環形而炫技,也沒有到人物精神世界的推動作用那麽深刻,就是簡單的運用技巧來讓影片更加精彩。這樣樸實的設計跟影片整體的風格很搭,搭出了容入骨髓的“中國範”,是《心迷宮》升級版環形結構的理性回歸。(《心迷宮》截圖)
三 過渡鏡頭呈現了西南邊陲風物誌
文征明的孫子文震亨曾經寫了本明朝文人雅士的風物典籍《長物誌》,裏面寫他讓丫鬟煮淘米水澆灌青苔,嚴格規定了米粒的數量。我去,那是重農的封建社會好不好。但是人家的記載讓今人看到了明朝時候的風雅。
《追兇者也》似乎也有同樣效果,或許多年後根本沒有導演再關照底層人們的生活,再把這樣西南邊陲小城的刑偵故事講的這樣精彩。
董小鳳追王友全經過了壹家彩票店,壹名顧客是抱著兩三歲小孩的媽媽,另壹名是個落魄的“披頭士”。
除了村長,村裏的權貴,警察叔叔,貓哥這種loser,宋老二這種喪偶沒喪誌的汽修店小老板;除了跟人偷情的貓哥老婆,相信跳大神的貓哥老媽,還有宋濤這種小村N代,王友全的服務員女友等等。
鏡頭的每壹個分層,近景是風物,中景則是主線人物。這樣在劇情過渡中準確呈現水城風物的做法,讓觀眾感覺影片很充實。
四 董小鳳的過去和宋濤的未來
影片的角色性格很單面,只有董小鳳比較復雜。他殺人的時候會穿白色西服,褲腿臟了會相當厭惡,對女朋友萍真心不錯,還從來對女人下不去手。
明明應該是咯學渣,還偏偏戴著壹副眼鏡。
眼神不好成了他五星級殺手之路的巨大障礙,明明看過宋老二的照片,卻偏偏看不清楚把貓哥給殺了(話說貓哥真心慘,不光兒子不是自己的,被殺還是替別人死)。
導演似乎在鏡頭外面暗笑,妳丫眼神都不好,當咯五星級殺手啊?
小城中確實有這樣壹些青年,沒有壹技之長,沒有稱心的工作,有的眼高手低失業在家,比如王友全。有想買房想過好日子,還沒有顧及法律權威的就會像董小鳳壹樣感覺世事艱難。更嚴重就是剛拿出匕首,就被法律幹掉了。
其實當年董小鳳也是王友全,講義氣的當著小混混,有壹個漂亮的女朋友。在經歷了憨包壹樣的過去,他覺得他的善良害苦了他,拿起屠刀成了撒旦。
他不懂為啥搶來的金子能浮在水面上,他不懂為啥帶水泥管子的院子就叫花園洋房,他不懂的太多,眼神太差,實在不適合出來混。
宋老二想讓宋濤擁有的未來就是劉警官那樣的,嗯吶,法律刑偵雙學位,在小城裏幹個吃皇糧的活。他明白宋濤不好好學習,就會變成王友全,有可能就是另壹個董小鳳。從這個角度說,宋老二並不憨,反而是個大智若愚的好父親。
五 妳以為結局是皆大歡喜?我日
像王友全的口頭語“我日”,結尾他跟大家解釋自己的失敗“我爸教育我多了,就是他死得早,我忘得差不多了。”
妳以為宋老二把豬還給王友全他媽就得歡喜。NO。村長死了,董小鳳死了,二馬老板依然盤算著怎麽圈了宋老二的墳頭。
經濟在發展,對小城的沖擊還在繼續,騎著摩托上街的村民還沒來得及迎著發展的東風大幹壹場,就被甩開了。
壹個月三千的礦工工作,他們欣喜若狂。有人買彩票,有人殺人,有人幫著人殺人,都是為了錢。
二馬老板用二十萬買宋老二的墳,用二十萬買宋老二的命,壹切都標有價格。
水城這座荒漠般的小城,大家都沒逃離開費孝通“差序格局”的描述,宋老二在意名聲,貓哥老婆在意名聲,這樣費力的維持著正面的形象,道德和倫理卻被擊打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