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樹聲,字振軒,於道光四年(1824年)出生於肥西張老圩(今屬紫蓬山管委會)。張氏家族是當地壹個大家族,據家譜記載:張氏為清河郡,百忍堂。先世自江西遷合肥之南鄉;明季有鏊公者,再由南鄉遷西鄉,世居周公山下。至張樹聲壹代,已傳衍十壹世。張樹聲的父親名張蔭榖,是壹位取得郡庠生 名號的讀書人。張樹聲自幼生長於壹個書香門第,其父治學以實行為先,沈潛經史,貫通大義,尤其側重於經世濟時之務,不屑於凡夫俗儒、記誦詞藻的風氣。
張蔭榖學業勤勉,但科場卻始終不順,三應秋試皆未能中式。由於家口眾多,食指浩繁,生計日漸蹙迫。無奈之下,他只得放棄舉業,為生計衣食奔忙。每晚便教諸子讀書,授解課文,剖析意旨,講解不倦。同時還要他們臨帖習字,眾子在嚴父訓導下,不敢懈怠,也能旦夕勉勵,學識皆日漸精進,為以後事業的發展打下了良好的文化基礎。
張樹聲兄弟九人,他排行居長,二弟樹珊、三弟樹槐、五弟樹屏,後來皆為淮軍將領。樹聲受到家學薰陶,誌向高遠。少年時期,他刻苦用功,績學勵行,除重點攻讀“四書”“五經”外,於天文、歷算,地理、兵法等都有著濃厚的興趣,在同時學友中甚為傑出,深得學界耆宿的贊賞,預言此子日後必成大器。不久,樹聲即以博學冠群,錄取為縣學廩膳生員(簡稱為廩生),就是可以獲得朝廷錢糧資助的優秀生員。正常途徑壹般都是經過科舉考試,考中者可以依次升為國子監學生(貢生)、舉人、進士,取得功名,然後進入仕途,平步青雲。
張樹聲平日憑窗苦讀,但卻無意於功名。每有客至,愛談天下形勢,“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信念深植在他的心中。離家不遠就是周公山,傳說為三國風雲人物周瑜年輕時讀書的地方,張樹聲幼時就特別崇拜周瑜,常和夥伴們登山遊玩,來到山頂周公廟、周公洗硯池等處,憑吊這位古代文武兼備的英雄。他曾寫有壹首《過周公瑾墓》的詩中,就有“鼎足功收壹炬紅”,“半壁江山效死忠”之句,抒發了立誌報國的情思。 清代鹹豐年間,社會矛盾激烈,內憂外患,天下大亂。太平天國起義席卷大半個中國,撚軍在淮河流域與之遙相相應,江淮地區到處土匪、盜賊猖獗橫行。合肥西鄉民眾惶恐不安,父老鄉親經常聚集在士紳張蔭榖家中,磋商應對之策。當時,各地有辦理團練以自保之舉,曾國藩就是在籍辦理團練而創建湘軍的。於是,張蔭榖挺身而出,率先捐出家中存糧數百石,並動員富裕人家出資,貧窮之戶合力,招募青年壯勇,親率樹聲、樹珊、樹屏、樹槐數子,在周公山下殷家畈築堡壘寨(後擴建為今天的張老圩),創辦團練,以圖自保。團練初成,張蔭榖便制定了條約紀律,定期集訓,使得鄉民同心,西鄉局勢得以基本穩定。他們還與周圍不遠處的大潛山劉銘傳、紫蓬山周盛波、周盛傳等部團練互相呼應,號為“三山”團練,聲勢較大。
當時西鄉團練聲勢之盛,“百裏之內,互為聲援;賊來則戰,去則耕;賊近則守,遠則出擊。” 不但地方官奉為上賓,時相招請出戰;團練之間則是“寇至則相助,寇去則相攻,視為故常。” 據說,葉誌超為謝先亮團練練勇時,途遇壹女,強行搶奪過來。後來,卻知此女竟是張氏兄弟的中表妹。其中有實力者如劉銘傳,更思“乘時糾集團眾,獨樹壹幟,為異軍之突起” 。據說,肥西幾路團練壹度準備加入太平軍,會盟定議時,忽然大風刮斷旗桿,劉銘傳軍師劉盛藻以為“天不助也”,遂未成行。
鹹豐二年(1852年)十二月太平軍攻克武漢後,沿江而下,很快席卷皖省。攻占安慶後,繼續北進,所到之處,清軍望風而逃,不戰棄城。曾先後數圍廬州,鹹豐八年(1858年)還取得著名的“三河大捷”。在此期間,張家團練多次受清朝官府之命,受道員李元華指揮,在本縣及六安、霍山、無為等地參與抵抗太平軍的戰鬥。後來,又為李鴻章父刑部郎中李文安所招,在廬州壹帶圍攻太平軍。李文安去世後,張樹聲率部又回到李元華部下,曾外出至無為、巢縣、潛山、太湖等地作戰,累功被保薦為同知。由於他和李文安、李鴻章父子相互過從的關系,為以後隨召集組建淮軍打下基礎。 同治元年(1862年),湘軍統帥曾國藩由於“三河大捷”之役湘軍大敗,主力被殲七千余眾,無力分兵援滬,命當時為其幕僚的李鴻章招募兩淮營勇,組建“淮軍”,以補湘軍力量的不足。李鴻章受命後,正躑躅間接到曾雖其父辦團練、抵禦太平軍的張樹聲派人送來的壹道稟帖。帖中張樹聲洞陳安徽形勢,表示了願意投效的意圖,還談了合肥西鄉團練的壹些情況。於是,李鴻章即將此信轉呈曾國藩,並附信寫到:
張生血性忠義,歷年辦團帶勇,現居廬六交界,結鄉民築數十寨以自衛。肥、舒賊不敢近,可謂疾風勁草矣。所陳皖事亦有體要,謹將原件附呈鈞閱……
曾國藩閱信後,對張樹聲大加稱贊:“獨立江北,真祖生也!”於是,李鴻章給張樹聲復函,要其帶劉銘傳、周氏兄弟、潘鼎新、吳長慶等人來安慶建面。張樹聲接信後,立即奔走聯絡各家團練首領,憑籍李氏父子在鄉辦團練所建立起來的關系網,各團練頭目踴躍響應,過程比較順利。同治元年(1862年)新年壹過,首批招募的樹(張樹聲)、銘(劉銘傳)、鼎(潘鼎新)、慶(吳長慶)四營陸續開到安慶集中。曾國藩對這批新招淮勇十分關註。各路團練來不久,曾國藩就在府中親自召見張樹聲、劉銘傳、潘鼎新、吳長慶等新任營官,以及準備充當營官的李鶴章、吳毓芬、吳毓蘭、張樹珊、周盛波、周盛傳等十余名將領。以張樹聲領頭,劉銘傳等人排班而入:
靖達體修碩,而劉公短小精悍,文正迎至廊下。蹀躞往來,獨步至兩小時之久,未出壹語相諮詢。自靖達 以次,肅穆寅恪,鶴立鵠候,莫敢聲咳。時壯肅 氣最盛,以文正之侮已也,揮袖磨拳,勢將用武。在此間不容發,文正遂笑迎之曰:“諸君均人傑也,今日之會,天其有意致中興乎?已飭麾下列幾筵,請與諸君聚飲,盡今日歡。”席次,暢談用兵方略,規復計劃,沆瀣相合,有如宿契。
曾國藩推重“相人術”,常常先憑對手下相面(即所謂第壹印象)作出考評。觀察下來,發現張樹聲最為沈著耐心,而劉銘傳則性格暴烈,二人尤得曾國藩之賞識。未過幾日,李鴻章正式移駐北門外新營盤,建立起獨立的指揮部,標誌“淮軍”正式建立。曾國藩親自“為定營伍之法。器械之用,薪糧之數,悉仿湘勇章程,亦用楚軍營規訓練之……” 。在淮軍組建過程中,主帥李鴻章始終身在安慶,淮軍初創時的主體部分——廬州團練,基本上都是由張樹聲聯絡邀約的;“樹聲為言劉銘傳及周氏兄弟才武,左提右摯,各建旗鼓,淮軍之興實樹聲之倡也。” 由於李鴻章在廬州團練的各種關系和基礎,也由於張樹聲的奔波勸說和積極倡導,淮軍的組建、招募才得以比較順利。因此,完全可以認為張樹聲是淮軍的實際組建者或聯絡召集者。 淮軍成軍後不久,就在李鴻章帶領下,自安慶乘輪沿江直赴上海。張樹聲帶所部“樹”字營,與劉銘傳“銘”字營、潘鼎新“鼎”字營等13營,***約6500人壹道前往攻打太平軍。剛到上海時,當地官紳看到這些來自江淮鄉間的士卒布巾裹頭,衣衫襤縷,兵器形制雜陳、簡陋不堪,“皆笑指為丐”。李鴻章則激勵大家:“軍貴能戰,非徒飾觀美,待吾破敵懾之,笑未晚也。”不久,淮軍果然打了幾場惡戰,成功守滬,頓時令中外人士刮目相看。
在和太平軍對壘中,張樹聲所率“樹”字營,先後參加多次激戰,雖多次損失慘重,但也立下不少軍功,受到褒獎。其中如四江口之戰、無錫蕩口之戰、攻克江陰之戰、蘇州之戰,等等,或為主攻,或為伏援,或為突襲。其弟張樹珊更是勇猛善戰,屢立戰功。其他如董鳳高、王孝祺等都是樹軍猛將。在蘇州之戰中,李鴻章用招降之計,騙得太平軍守軍八王投降獻城,得手後又背信棄義殺掉八王,導致牽線招降的洋人常勝軍首領戈登與之翻臉。但城池已得,其奈我何!
隨後,在李鴻章的率領下,張樹聲與劉銘傳、周盛波等人率部又參加圍攻常州之役,攻占常州,擒殺太平軍護王陳坤書、佐王黃和錦等,劉銘傳還在護王府中無意得到國寶“虢季子白盤”。同治三年(1864年)7月,湘軍曾國荃攻破天京,太平天國終被鎮壓。此間,張樹聲前後數十戰,因功從道員升至以按察使記名,獲卓勇巴圖魯名號。
毋庸諱言,淮軍在歷次作戰中,也是大肆殺戮、掠奪。初期,淮軍本無軍餉,全靠掠奪維持。據記載天京被曾國荃湘軍攻破後,湘軍入城多大肆搶掠,“各勇留營者皆去搜括,……擔負相屬於道。”湘軍將領蕭某“搶天王府金銀,舉火壹焚以滅跡。”曾國藩向稱治軍嚴正,尚且這樣,可知淮軍也大體相似。淮軍將領戰後個個發財,家資巨萬,難說與此無關。
不久,撚軍又起,張樹聲再次率“樹”軍隨從曾國藩剿撚。次年,受曾上奏保薦,實授直隸按察使,“樹”軍將交由其弟樹珊統領。在湖北德安壹次剿撚戰鬥中,張樹珊因輕敵冒進,被大批撚軍馬隊圍困被殺。據說當時受傷倒地未死,撚軍在查看時,發現他外著軍服,內襯湖綢短襖,知非普通士兵,於是補上壹刀身亡的。張樹聲得到弟弟死訊後,迅即趕來收攏殘部,繼續參加剿撚作戰。後來,在李鴻章的指揮下,用劉銘傳的“設圍追剿”之策,終於同治七年(1868年)將撚軍東、西兩部先後鎮壓下去。撚軍既滅,淮軍各部處“銘”、“盛”等部外,其他大部裁革。樹軍也相應裁撤,後來,五弟張樹屏就任太原鎮總兵後,曾奉命招募6營,稱為“樹”字新軍。 兩江總督曾國藩對張樹聲的才幹十分賞識,同治四年(1865年)五月即上奏任命他為徐海道,協助其處理地方事務,在本地幾位同為團練出身、同時走出的淮軍將領中,相對來說是較早的。吳汝綸後來評價:“樹聲以諸生值世亂,受知國藩,……在軍、在官決事有程,暇輒不廢記覽,於淮軍中最為儒將,其從行間入官及擢任疆吏,亦於淮軍諸將最為先達。”
曾國藩調任直隸總督後,於同治八年(1869年)奏調張樹聲擔任直隸按察使,這是壹個專管司法、監察、刑名的職務,也簡稱“臬司”。張樹聲到任後,立即著手清理積案。由於連年戰亂,直隸壹省的訴訟案件積壓萬余件。各級官吏為之疲於奔命,民生之困均由於此。曾國藩與張樹聲首先籌劃清理辦法,形成《清訟事宜限期功過章程》。然後,張樹聲實力奉行,不長時間將積案全數處理完畢。由於政績卓著,張樹聲於調補山西按察使、布政使,不久再升至護理山西巡撫。同治十年(1870年),張樹聲升為漕運總督,此後又擔任過江蘇巡撫、署兩江總督等職。
張樹聲在淮軍諸將中,是除李鴻章之外最早得任督撫壹品大員要職的,壹直官運亨通。清代官制以文制武,非文途出身者難至督撫,武途出身積功壹般只至提鎮,難以再往上升至節制壹方的總督、巡撫之位。劉銘傳軍功卓著,但因武將出身,官至提督後壹直未能上升,最後清廷因迫於其保衛臺灣,且逢臺灣建省,才得以授其臺灣巡撫之職的,這已是光緒十年(1884年)了。淮軍將領中進士出身的劉秉璋 、潘鼎新 後來均出任督撫。有清壹代,武員而至督撫者寥寥無幾。
張樹聲任官期間能夠勤奮努力、廉潔奉公,也取得壹些值得稱道的政績。例如:漕運總督時根據實際情況,上奏朝廷,提出改河運為海運。原先漕運經由運河,但由於年久失修,節節淺阻,加之“黃水日益泛濫,運河愈形淤塞,……水落砂停,幾成平陸。”因此,他力請將長江以北河運改為海運,保證了漕運暢通;在擔任江蘇巡撫及署兩江總督時,張樹聲積極組織進行太湖流域水利興修。太湖流域歷經戰亂之後,水道淤塞,洪災不斷。上奏朝廷後,他組織人員疏浚河港、修建橋梁水竇(涵洞)等等,“使入湖之水分出各港,暢流達海,不致下壅上溢。”並以蘇、滬二厘局厘捐銀二十九萬五千余兩,用於開支,不加重地方負擔,當地百姓得到受益。
張樹聲還針對吏治腐敗加以整治。當時為了籌餉,允許人員捐資補缺,江蘇壹省“各班捐省人員,分發到省道、府以至未入流,現計不下二千余員”,實在無缺可補。這些捐資者大多是抱著“壹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想法,任職之後難保不貪腐。因此,需要加以改正。但是,捐資補缺的做法“事關籌餉全局,何敢率議更張”,只能奏請朝廷,暫停江蘇分撥,對吏治加以整治。
光緒元年(1875年),張樹聲丁母憂去職回鄉。在故鄉期間,他曾聯合劉銘傳等人在離故居張老圩不遠處,創辦“聚星書院”,請李鴻章、左宗棠等人題寫匾額、門聯,培養故鄉人才;還曾應主持修復巢湖姥山文峰塔的吳毓芬之請,題寫 “勢如湧出”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至今石刻塔匾仍高懸塔中。光緒四年(1878年)起復後,張樹聲歷任貴州巡撫、廣西巡撫。其間,著力剿平黔、桂等地李揚才、蒙老忿等匪亂。光緒四年(1878年)進京覲見,受到當政的慈禧太後召見。召見中,慈禧詢問了壹些辦理洋務、國家自強之策及地方民情的問題,張樹聲壹壹作答,並闡述自己的見解和主張。
光緒五年(1879年),張樹聲升任兩廣總督,成為權傾朝野的重臣。任上,張樹聲重視辦理南疆海防、陸防,也順應洋務自強的時勢,開辦了壹些造船、辦學、架築電線、修建炮臺等洋務,收到壹些成效。值得稱道的還有“禁闈姓”、“洋藥土煙稅釐”等項。所謂“闈姓”,實為壹種類似於今天彩票的賭博方式,當地雖然屢經申禁,仍是愈演愈烈,“賭日盛而民日貧”。因此,他堅決反對有人提出的“開禁抽捐”之議,從嚴加以禁止。洋藥、土煙實即鴉片。鴉片戰爭國門被西方列強打開之後,吸食鴉片實已無法禁止,但鴉片毒害尤深。張樹聲上奏朝廷,采取加徵稅釐的辦法加以控制,以期逐步減少民眾吸食,在當時不失為壹種無奈之舉。 光緒八年(1882年)四月,李鴻章因丁憂回藉,奏由張樹聲署理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張樹聲接任不久,就遇到朝鮮發生內亂。以朝鮮國王之父李罡應為首的保守派,因不滿國王李熙、王妃閔氏推行新政,以克扣兵餉為由聚集亂兵生事,沖擊王宮,燒毀日本使館,殺死日本練兵教頭崛本等7人。日本領事花房義質連忙逃回國內搬兵。朝鮮國王、閔妃亦不知所蹤,國內亂作壹團。日本早有侵略日本之心,趁此事件正欲借端發事。當年農歷是壬午年,所以史稱“壬午事變”。
數日後,在中國天津的領選使金允植、魚允中,向清廷稟報事實真相,請求宗主國出兵靖難。朝鮮古有“箕子之國”稱謂,明清以來,向為中國的宗藩國。張樹聲接到報告後,壹面上報總理衙門請示辦法,壹面致電李鴻章磋商意見。由於擔心日本借機介入,而軍機不可延誤,張樹聲立即派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持自己親筆信函,去山東登州見到“慶”軍主將、官任廣東水師提督的吳長慶,並約吳長慶至天津面商對策。吳長慶接信後聞變即行,立即趕赴天津。剛住進事前安排好的公館後,張樹聲即帶著壹名隨員,“微行至該公館,密商派兵東征”。因為知道當時“日本在北京、天津都有間諜”,非得如此才能保密。
張、吳商定對日采取強硬外交政策的方針後,吳長慶立即趕回軍營,發出緊急命令,預備開拔。數日內,由海軍提督丁汝昌率“威遠”軍艦,及招商局“鎮東”、“日新”、“拱北”等輪船,將吳長慶部五營近三千人馬東渡朝鮮。登陸後,吳長慶、丁汝昌以及隨行馬建忠、袁世凱等人查明情況,采取迅速果斷措施,緝拿主要兇手,設計扣押肇事主謀大院君李罡應並立即乘軍艦解付中國,使事態迅速平息下來。日本領事花房義質搬兵來遲壹步,剛到朝鮮港口,已見多艘中國軍船停泊,“日本大將海軍卿屯兵海口,相顧錯愕,狡謀不敢發。” 最後被迫接受簽約撤兵。這次軍事行動運籌得非常成功,使中國在朝鮮問題上,與日本交涉中處於極其有利的位置,朝鮮轉危為安,也使中國避免了唇亡齒寒的不利局面。
正是由於張樹聲能夠及時果斷、迅速調派淮軍吳長慶部自山東渡海入朝,平息朝鮮內亂,杜絕日人覬覦,才較為順利地使事件基本圓滿解決。這次事件,是晚清時期中日三次糾葛 中,第二次取得勝利。事後,有人評價這壹次如果還是李鴻章的話,以他壹貫優柔寡斷的作風,斷不至如此迅速。張樹聲果斷指揮成功處置事變後,清廷下旨:“此次朝鮮亂軍生變,張樹聲相機調度,督率有方,著賞加太子少保銜”。 張樹聲前後兩次任職兩廣總督。作為守護中國南疆的鎮守大員,竭盡全力辦理南疆海防、陸防,雖因時勢所限、朝廷戰和不定、官員相互掣肘,經歷戰敗,飲恨終身。但其加強南疆海防、陸防思想的種種舉措,還是取得重要作用,為後來中法越南戰爭“鎮南關大捷”取得勝利奠定了基礎。
光緒五年(1879年)十壹月,張樹聲就任兩廣總督不久,就對南疆海陸防問題作了實地察看和部署。兩廣東接福建,西連雲南,有著千裏海疆和越南邊境。當時,法國已侵入越南南部,時時準備北侵。越南原為中國藩屬之國,越南不保則中國邊境不寧。對於法國蓄謀侵占越南、進謀兩廣的戰略意圖,張樹聲早有察覺和防備。當其還在廣西巡撫任上,就命令統領左江防營的記名提督黃桂蘭以出境剿匪名義,進入越南境內的諒山、高甲等地安插勇營,擇要駐防,壹邊剿匪,壹邊加強防守準備。
鴉片戰爭之後,中國南海邊防日漸廢弛。張樹聲看到原有虎門、長洲等處炮臺或年久失修,或無人值守,壹旦作戰不堪壹擊;輪船壹項更是空白。
光緒九年(1883)秋,法國開始侵略越南北方,越南國王請援,形勢非常嚴峻。當時,張樹聲正在病休,聞訊立即奏請督師抗擊,朝廷猶觀望不決,來允。不久,戰事轉緊,清廷於是令其回任備戰,張樹聲聞令即行,購帶槍炮,奏調吳宏洛淮勇五營同往。同時,購帶了部分當時較為先進的哈乞開司、毛瑟各兵槍和克虜伯過山炮。到粵後,立即派遣將領募兵訓練,分布駐守各處要塞;並致電國外,訂購克虜伯大炮二十余尊、毛瑟精槍數千桿,及水雷、電線、炸藥、棉藥等戰備物資,刻期運到。
1884年(光緒十年)二月,中法越南戰爭正式爆發。駐越法軍進攻越南北圻,清軍陳得貴、徐延旭、黃桂蘭等部不敵敗退;不久,又失守重鎮北寧。清軍未能及時組織反攻,提督黃桂蘭竟然因敗感憤自殺。與此同時,駐紮越南的黑旗軍劉永福率部英勇抗法,卻數戰皆捷。四月,朝廷以戰敗並應張樹聲自請,開其兩廣總督之缺,專門治軍;不久又予革職留任處分,仍辦理廣東防務。五月初,清軍潘鼎新、王德榜部在觀音橋擊敗法軍進攻,取得勝利。但此時朝廷卻戰和不定,忽而談判,忽而開戰,寄空想於外交調停。不久,法軍轉向進攻臺灣,挑起第二階段戰爭,突襲福建馬尾船廠,南洋水師全軍覆沒。這時,清廷才被迫正式下詔對法宣戰。
雖然張樹聲壹心抗擊法軍入侵,但他此時已經重病纏身,“肝風旋動”,臥床不起了。只能依靠淮軍舊將潘鼎新、吳宏洛,以及原屬樹字營的將領王孝祺、董履高等人在前線指揮作戰了。後來,清軍老將馮子材率蘇元春、王孝祺、董履高等人,取得“鎮南關大捷”,大敗法軍,收復涼山,終於打退了法軍侵略的囂張氣焰。廣西戰場上的勝利,有力支持了劉銘傳的抗法保臺。 光緒十年(1884年)四月,張樹聲因病請開去總督缺後,專治軍事。他親駐黃埔行營,督率諸將備戰。每日登山涉海相度形勢,布置安排“攔河、阻船、安雷、發電、截擊、援應”等各項軍事準備措施。由於“炎暑郁蒸,海風尤厲,病體不支。……終以積勞過甚,受病已深,服藥亦不效。”此時,張樹聲已經“蕭然布被,伏枕支離,流涕嗚咽……,昏瞀譫語,率皆部勒防勞,語或大呼開炮擊賊。”最後,張樹聲因病勢加劇,於九月初八日(10月26日)病逝於軍中。
張樹聲是淮軍將官中很有政治卓識的人。他臨終前,冒著遭受譴責的風險,以“鳥死鳴哀,……垂死涕泣,不知所雲,謹伏枕口授《遺折》”,委托繼任兩廣總督張之洞、兵部尚書彭玉麟等人代為轉呈清廷。他在《遺折》中痛陳國事,請及時變法以奠國家長治久安。他首先分析了當時大清王朝面臨的國際形勢:
泰西之人,負英鷙之性……挾其輪船槍炮之堅利,以與我中國從事。數十年來,俄羅斯侵軼於北方,日本窺伺於東海,英吉利由印度、緬甸以規滇、藏,法蘭西據西貢、海防而謀滇、粵,雎盱怪狀,日益難制。
當時,西方列強自北向南,有俄羅斯、日本、英、法各國環伺左右,但是,“中國蹈常習故,衣冠而救焚,揖讓而拯溺,其何以濟耶?”他希望皇上和朝廷能“斷自宸衷,通籌全局,……中外臣工同心圖治,勿以遊移而誤事,勿以浮議而隳功,盡窮變通久之宜,以奠國家靈長之業,則微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這是自己“終夜感憤,與世長辭,終難瞑目者也。”
這是壹篇具有歷史價值的文獻。張樹聲看清楚西洋立國具有本末,育才於學堂,論政於議院,君民壹體,上下壹心為其體,輪船大炮、洋槍、水雷、鐵路、電線為其用。今中國遺其體面而求其用,必無功效。所以他奏請清帝宸衷立斷,毅然采西人之體以行其用。換句話說,就是必須變法維新,方足以圖自強。李鴻章等人所徘徊瞻顧不敢奏陳的意見,都由張樹聲以臨死的哀鳴,披瀝痛陳於清帝之前。其言雖未被采納,而後來戊戌變法維新運動,張樹聲已樹其先聲了。
張樹聲病逝後,朝廷於十月二十三日下達諭旨:“張樹聲才識優長,勤能練達,戰功卓著,由道員洊擢封圻,於吏治、營伍、馭遠、籌防諸務,均能實心規畫。……留辦廣東防務,正資倚畀。茲聞溘逝,悼惜殊深。加恩著照總督例賜恤。並將事跡宣付史館立傳。任內壹切處分,悉予開復。”同時予謚“靖達”。
張樹聲病故後,靈柩運回故鄉肥西縣,安葬於周公山西麓。張樹聲的遺著有《張靖達公奏議》八卷,為其幕僚何嗣焜將其歷年奏疏143篇,編為八卷,於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刊印成書。此書記載張樹聲從政後的壹些決策舉措,及其自強維新思想的發展過程,具有較高史料價值。另外,還有收錄張樹聲書信、奏對等篇的《張靖達公雜著》壹卷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