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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天,凍得人牙關打顫,李愛霞走在路上,只感覺衣服捂得再緊寒氣仍往身體裏鉆。
這種時候,就算再不願意上班,她也想趕快到地方,暖和暖和身子。
龍海洗浴中心,愛霞上班的地方,她推開玻璃大門,和相熟的前臺點了點頭,而後快步進了女賓部。
推開厚厚的棉制門簾,壹股熱氣飄了過來,愛霞覺得整個人舒暢了不少,被凍僵的身體復蘇過來。她壹件件脫掉衣服放進櫃子,只留下內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中午頭兒的,來洗澡的人還不多,愛霞剛給家裏做好飯就趕了過來,還有時間歇壹歇。
愛霞是這家洗浴中心的搓澡工,冬天是旺季,雖然工作辛苦點,但是收入還不錯。
“這事兒咱可都說好了啊。”
“定了,明兒就去付錢。”
手機微信群裏幾個姐妹聊得熱火朝天,愛霞笑了笑,也發了條消息過去:“這麽大歲數了,再不臭美就沒機會了。”
愛霞不是本地人,二十幾歲的時候認識了張寶軍,嫁了過來。起初家裏是反對的,但愛霞死腦筋,說是認準的人就不想反悔。如今她已經三十多了,當初的承諾都化作了十年如壹日的家務活和澡堂子裏的枯燥工作。
平時工作忙,愛霞在這裏關系好的朋友就那麽幾個,都是守著老公孩子過日子的婦女。
智能手機興起都幾年了,幾個人才自以為趕時髦地註冊了個微信號建了群聊,平時在群裏說說家長裏短,逢年過節發個十塊二十的紅包。
前幾天,群裏有人說看見影樓有套寫真搞活動,拍出來的效果不錯,還特意拍了照發給了大夥兒。
愛霞打趣說:“都人老珠黃了還學人家小姑娘拍什麽寫真啊。壹千好幾,不如給孩子報個補習班。”
那人不同意了,在群裏發了壹通語音。
“十幾年了,天天守著家裏壹大壹小還有那口鍋過日子,啥時候才能為自己考慮考慮。”
“男人四十壹枝花,咱女人可不是,趁著身體還能塞進那旗袍趕緊留個紀念,再過幾年就是花錢,都沒人願意給妳拍。”
愛霞被那人說著說著,也動了心。最後幾個姐妹壹商量,群主拍了板:“拍,咱也瀟灑壹回!”
“愛霞,我肚子不太舒服,我這有個客人,妳幫我搓個背,人家要加奶鹽。”愛霞正聊得起勁,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是浴室裏的王姐,幹這行二十幾年了,算是龍海的元老級員工。
“哦,好嘞!”愛霞和王姐不算熟絡,但平常有事的話也經常互相搭把手,於是痛快地答應了。
王姐見愛霞點頭,匆忙轉身向浴室外走去,神色間有些慌張。
估計是內急,愛霞沒多想,把客人引到了自己的三號臺上。
“姐,咋樣,勁夠麽?”愛霞人老實,幹活兒賣力,此刻額頭上已經滴下了汗珠子。
這時,壹道人影閃了進來,還伴著高跟鞋踩在水面“噠噠”的聲音。
愛霞轉過頭,發現是女賓部的經理,心裏有點納悶。女經理平常是不來浴池區的,壹來她穿著女式西裝容易把衣服弄濕,二來這裏除了澡堂子就幾個搓澡的婦女,實在沒什麽可檢查的。
“這三號臺是妳的吧?”女經理臉色不太好看。
愛霞手上的動作停了壹下,楞了楞,點點頭。
“妳先幹活。”女經理瞥了眼躺在搓澡床上的客人,不再搭理愛霞,顧自翻起旁邊籃子裏的東西。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的麽?”看女經理的樣子,愛霞心裏怪怪的。
女經理看了看手裏的壹張單子,對愛霞說道:“妳忙完了就抓緊來找我下。”說完,徑直走了出去。
愛霞心裏納悶,給人搓背都感覺手中使不上勁,服務好客人後,趕忙穿上衣服進了女經理的辦公室。
“妳籃子裏的精油數不對,怎麽回事?”愛霞還沒開口,女經理就先劈頭蓋臉質問道。
“什……什麽?”愛霞沒明白女經理的意思。
“每個星期給妳們搓澡的發精油,我對了單子,妳的數目不對。”女經理的臉緊繃著。
“怎麽不對了?”
“給妳發了三十袋,前臺單子上寫著有十個客人用了精油,但現在妳籃子裏有二十三袋。”
“多了?”愛霞還是沒明白女經理的意思。
“有客人舉報有搓澡工偷工減料。壹袋精油進價十塊,客人用了收費二十。三個人用兩袋,就相當於省下十塊錢。壹天省下兩三袋,壹個月下來就是五六百。”
女經理嘴皮子轉得飛快,愛霞反應了壹會兒才明白過來,趕忙叫道。
“不會的,我從來都是壹個客人用壹袋,我不是那種人!”
“那多出來的精油怎麽回事?”女經理的話問到了點子上。
有沒有偷工減料愛霞自己心裏清楚,但為什麽自己的籃子裏會多出來精油呢?說話間,愛霞突然想起了什麽。
今天中午她來得比較早,洗浴區就她跟王姐兩個人,自己在聊微信,那王姐在幹嘛?當時她匆匆忙忙跑過來,真的是因為肚子不舒服麽?
但是,為什麽王姐壹定要把精油送到自己這裏呢?
其實想到這裏,愛霞心中大概是有答案的。龍海女賓部幹搓澡工的,年齡普遍較大,且都是在這裏工作有了年頭的,彼此關系都不錯。只有自己,是從外地嫁過來以後才轉的行,而且是龍海後來缺才被招進來的。
愛霞後知後覺地問女經理:“說不定是有人得到消息把精油放我這的呢?”
“還不承認,那妳說是誰陷害妳?”
“反正不是我,妳們自己不會去查麽?”
“都數過了,就妳那兒多了。”
“那是因為她把多的放我這了!”愛霞提高了壹些音量。
“證據呢?”女經理顯然不相信愛霞的話,“其他幾個人都是本地的大姐,這種小偷小摸的事人家會做?被發現了還不夠丟人的!”
“妳什麽意思!”女經理懷疑自己,愛霞還可以理解,畢竟是職責所在,但她說這種話,愛霞就火了,“我們外地人就不要臉面?”
“我懶得跟妳吵,女賓部多妳壹個不多,少妳壹個不少。要麽就把賬上精油的錢賠上,這個月提成扣掉,寫個檢查,要麽妳就別來上班了。”
“不上就不上!”愛霞看著女經理壹副頤指氣使的樣子,心裏越發憤懣。
“那還站著幹嘛?走呀。”這時,女經理的電話響了,她甩下這句,不再搭理愛霞。
“誰稀罕!”愛霞走出辦公室,心裏憋著股火,“砰”壹聲把門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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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霞心裏既委屈又生氣,簡單收拾了下東西就匆匆離開了洗浴中心,臨出門,狠狠瞪了王姐壹眼。
壹路上,她不停地安慰自己,辭職了也好,這工作,她早就幹膩了。
壹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三十晚上和初壹,每天都過得壹樣。夏天在池子邊呆著,胸悶得喘不過氣;冬天在熱氣房裏坐久了,出門冷風壹吹,手就裂口子;帶孩子也不方便,兒子毛毛才五年級,晚上就要自己放學回家,把愛霞中午做的飯熱壹下當晚餐。
再者說,這也不是什麽光鮮亮麗的工作。有人問毛毛媽媽是什麽工作,兒子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想到這些,愛霞心裏反而輕松了些,說不定,這還是個改變生活的契機。
今天沒事,愛霞難得有機會去學校接毛毛。其實當初她本可以活得輕松些,聽別人的把孩子交給爺爺奶奶帶。但愛霞覺得農村的教學質量不好,不顧反對把孩子接到了身邊。這樣壹來,開銷大了不少,她這才去浴室找了份搓澡的工作。
愛霞站在教學樓外,感嘆這城裏的學校就是不壹樣。這教學樓多氣派啊,四周綠化做得也好,就連孩子們的讀書聲,也比村子裏的更動聽。
下課鈴響了,毛毛見今天媽媽來接自己放學了,壹溜小跑撲了過來,背上藍色米老鼠書包顛得壹蹦壹蹦的。
愛霞壹把抱住孩子,不痛快的事全都拋到了腦後。毛毛拉著媽媽的手向家走去,壹路上咧著嘴笑。
打開家門,張寶軍竟然坐在屋子裏,臉色不太好看。
“爸爸!”毛毛親熱地叫了聲。
“今天怎麽回來了?”愛霞邊放東西邊問,平常張寶軍跑出租,晚飯都是在外面吃。
張寶軍沒有理睬愛霞的問題,問道:“怎麽回來這麽晚,我好不容易回來趟,壹口熱飯都吃不上。”
“我也不知道妳今天回來呀……”張寶軍的話讓愛霞有些委屈。還有,平常都是毛毛壹個人熱飯吃,張寶軍不知是忘了還是壓根就不知道,愛霞也是要辛苦工作到夜裏才能下班的。
“以後放學別帶著孩子亂轉悠。”
“張寶軍妳什麽意思!”他的話壹下子點著了愛霞心裏的柴火,可看著毛毛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正看著爸爸媽媽,愛霞又把氣話憋了下去。
“我去做飯。”愛霞不再看張寶軍,悶悶地說了聲就走開去。
在廚房的油煙裏,愛霞悄悄抹了把眼淚。還記得剛嫁過來那會兒,她和張寶軍也過過壹段如膠似漆的日子,那時候張寶軍對他可不是這樣。難道是因為自己人老珠黃了?還是因為幹著搓澡阿姨的活計不夠體面?
可是,她不是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麽?
做完飯,愛霞把菜端上桌,無意間看見了邊上的彩票單子,拿起來壹看,知道張寶軍為啥這幅樣子了——買彩票又賠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張寶軍有了這壞習慣,彩票經常買,小則幾十,大則上百,算下來,也是筆不小的開銷。
飯桌上,愛霞看著板著臉吃飯的張寶軍,心裏盤算著措辭。
“寶軍,彩票還是少買,之前聽說有人就因為買……”
愛霞話還沒說完,張寶軍就“啪”壹聲,把筷子拍在桌上。
“吃個飯叨叨什麽!”
“妳小點聲,孩子看著呢。”愛霞耐著性子繼續勸道,“都知道賺錢不容易,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這叫投資,妳們女人懂什麽?”
“哪有投資是只進不出的?”
“行了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
張寶軍的態度讓愛霞有些惱火,聲音也冷了下去:“我小妹馬上結婚,要給三千塊錢喜錢。”
“三千?”張寶軍冷笑了壹聲,“原來不讓我買彩票是因為這個啊,是要把錢給妳娘家人。”
“咱倆結婚的時候我姨也是給了三千,這次她女兒結婚,總不能比她隨的少吧。”
“又不是妳親妹,意思意思就行了。”
“張寶軍,妳能不能講點情理?”愛霞不想再好言好語地商量了。
“三千也行,妳小妹,讓妳爸媽出。”
“我這是為妳好,妳懂不懂!”
“花我的錢就是為我好?”
“當年我嫁給妳的時候壹窮二白,這麽些年,家裏人問我,我哪次不是說妳的好。圖個啥?不就是為了證明當年我沒看錯人,想讓家裏人放心。”說到這,愛霞鼻頭壹陣酸澀,眼淚快要掉下來了。
“現在我小妹結婚,我們這連三千塊喜錢都拿不出手,妳讓我娘家人怎麽看妳這個女婿!”
愛霞的話讓張寶軍壹時語塞,於是幹脆拿起掛椅背上的羽絨服,朝門口走去:“我跑車去了。”
到了門口,張寶軍想到了什麽,回過頭,對愛霞甩下壹句:“妳這兩天不是正好發工資麽,發了工資妳先把錢給妳娘家匯過去。”
說完,張寶軍悻悻地出了門。愛霞坐在飯桌上,心裏忽然有些慌張。
當時她壹時意氣用事,說辭職就辭職。可當她回到家,真正面對這壹攤子家長裏短,才意識到自己的沖動。
家裏處處要用錢,離開了龍海,很難再找到待遇這麽不錯的地方了。
不過愛霞顧不上細想這些,她得先把飯桌收拾幹凈,給毛毛騰地方做作業。
好不容易忙完家務,愛霞總算有精力去思考小妹結婚的事情了。
馬上要過年了,現在回老家再回城裏,過年還得回去,來回折騰不太現實。回不去,喜錢也不給,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可看寶軍這態度,想從他那拿出三千塊錢,似乎不太可能。
想著想著,愛霞心裏又來了氣。她為這個家操勞得不比別人少,憑什麽要用錢的時候她說不上話?
小妹結婚的喜錢必須出,家裏的存折愛霞是知道在哪裏的,只能把錢先取出來,剩下的,以後再說。
愛霞走到櫥子邊,從最下面的抽屜裏取出壹個盒子,家裏的存折都藏在裏面。
可打開盒蓋,愛霞楞住了,裏面空空如也。等反應過來時,她心裏有些慌亂。
愛霞又把櫥子裏其他櫃子仔仔細細翻了壹遍,壹張存折都沒看見。
愛霞趕緊低下頭回憶,前陣子她親眼見寶軍把存折放這裏的,怎麽會沒有呢?
愛霞又把家裏裏裏外外翻了壹遍,都沒有存折的下落。
愛霞看著被自己翻得有些淩亂的家裏,心裏兵荒馬亂。
存折呢?她和寶軍這幾年辛辛苦苦攢下的積蓄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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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折沒了,愛霞第壹反應是家裏遭了賊,這件事必須趕快讓寶軍知道。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張寶軍不耐煩的聲音。
愛霞察覺到不對,問道:“妳不是在跑車麽,馬路上這麽安靜?”
張寶軍楞了下,解釋道:“出來上了個廁所,夜裏哪有什麽人。有啥事?快說。”
愛霞心裏閃過壹絲異樣,但此刻她沒有心思考慮其他的,趕緊跟寶軍說了起來:“家裏存折都沒了,我找了所有地方,都沒見。妳說家裏是不是遭賊了?”
張寶軍顯然沒想到愛霞會說存折的事,停頓了壹下,像是突然想起來了壹般:“存折啊,我給放我爸媽那兒了。”
愛霞心裏閃過壹絲不悅,兩個人壹起攢的錢,張寶軍拿走了都不和她說壹聲:“什麽時候拿走的,我都不知道。”
“前段時間在車上聽廣播,新聞裏說小區附近有賊,有幾戶家裏丟了東西,我怕失竊,就把貴重東西都先挪走了。”
“那妳好歹……”
“行了行了,有啥事回去說。”
愛霞還想再說些什麽,張寶軍已經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愛霞心裏盤算著該怎麽辦。寶軍那邊肯定是說不通了,可是去寶軍父母那邊把存折拿回來也不太妥當。
愛霞壹個女人獨自嫁過來,做什麽事都是帶著小心的。寶軍剛把存折放回去,她壹個人再專門過去給拿回來,寶軍父母怕是會誤會什麽。
思來想去,愛霞也沒琢磨出什麽好的法子,唯壹有壹線希望的,就是在龍海幹了壹個月,還沒領到的工資。
可是自己今天中午壹口“不幹就不幹”,走得瀟瀟灑灑,人家還會把工資發給自己麽?
眼瞅著跟家裏說好打錢的日子就要到了,愛霞壹跺腳,硬著頭皮走進了女經理的辦公室。
進了門,女經理正低頭算著什麽,看見愛霞,裝出很驚訝的樣子:“哎呦,妳怎麽來了?”
愛霞臉上賠著笑:“經理,我來給妳賠個不是。”
“昨天從這出去的時候不是挺硬氣的麽,咋突然跑過來道歉了?”女經理壹副不解的樣子。
愛霞耐住性子輕聲說道:“昨天不是壹時沖動麽,您別生氣。”
“生氣?妳都不是我們龍海的人了,我哪有資格跟妳生氣呀?”
“別,經理,家裏還指望著我這份工作過日子呢,您給次機會。”
“還想幹?那也行,按昨天說的,把差的精油錢補上,再扣掉壹個月的提成。”
“別呀。”愛霞趕忙說道,“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看來還是沒認識到錯誤?那妳還是回去吧。”
“我他媽犯了什麽錯?”愛霞忍不住在心裏罵道,但看著桌上的工資單,還是努力擠出了個笑容,“聽您的,就按您說的辦。”
跟女經理好說歹說,愛霞總算是保住了這份工作,領到了這個月的工資。她算了算,除去給家裏的,省下的只有兩百塊錢了,連這個月買菜錢都不夠。
這時,手機上跳出來幾條群聊消息。
“姐妹們,妳們報名了麽?”
“早就完事了。”
“好了,我女兒還說想跟我壹起拍呢。”
隔著屏幕,愛霞都能感到那些朋友躍躍欲試的神情。
“還有人沒報名麽?”群裏有人問。
“應該沒了吧,都說好這麽久了。”緊接著有人回應道。
愛霞看著屏幕上的聊天消息,明明這會兒就她壹個人,但卻從頭到腳都感到窘迫。她該怎麽給姐妹們解釋,說自己貪小便宜被扣了工資?說自己老公不願意出錢?還是說結婚這麽多年,都沒有壹點屬於自己的積蓄?
剛剛被女經理如此刁難愛霞都忍了,可這會兒她卻無緣無故難受得掉眼淚,找了個角落,壹邊假裝看手機,壹邊擦眼淚。
這事幾乎成了愛霞心裏的壹塊疙瘩。
為什麽她比別人勤快,回到家還落不到好?為什麽她操勞得最多,到頭來苦的是自己?為什麽有的人矯情得不行,家裏老公反而給寵著?
愛霞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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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總算是有了件好事。張寶軍開完出租回來,體貼地跟愛霞說小妹結婚,回老家玩幾天。
愛霞本來說工作忙,還是算了吧。但張寶軍又說工作可以請假,小妹結婚就這壹次,再說了,兩人也好久沒見面了,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敘敘舊。
張寶軍說著說著,愛霞心動了,請了幾天假,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回到父母身邊,愛霞心裏說不出的放松,說話做事不用察言觀色,整個人顯得年輕了不少。
婚禮上,小妹哭得稀裏嘩啦,愛霞想到自己出嫁那天,眼淚也跟著往下掉。
吃過飯,男人們還在喝酒,兩姐妹坐在壹起拉家常。
“姐,姐夫是不是對妳不太好?”說到壹半,小妹突然冒出來這麽壹句。
“妳聽誰說的?”愛霞笑了笑,“這不妳結婚,還特意放我幾天假回來玩玩麽?”
“我就是有這麽個感覺。妳每次跟家裏打電話都說在那邊過得挺好,但我跟妳是同齡人,有些事,爸媽看不出來,但我有感覺。”小妹聲音低了壹些。
“妳看妳這羽絨服,幾年前回家過年就穿的這件。每次過節,姐夫往咱這邊打電話的次數也極少。更主要的是,這才幾年,妳看妳蒼老了多少。”
最後這壹句說得愛霞心中壹驚,心裏的苦水向外翻騰,壹時沒忍住,把最近的委屈都說了出來。
說到末了,有些後悔自己的口無遮攔,又加了句:“其實妳姐夫挺顧家的,孩子上學,家裏開銷大,他白天跑車,有時候晚上還跑夜車,很辛苦。”
聽到這話,小妹皺皺眉,斟酌了壹會兒,開了口:“姐,我覺得姐夫有些不對勁。”
“什麽?”愛霞沒明白小妹的意思。
小妹握住愛霞的手,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些:“我有個朋友也是跑出租的,出租車公司的車不是隨便開的,人家是分白班和晚班的。”
“啥意思?”
“就是說妳上白班,夜裏想跑車都跑不了,車得給別人上夜班的開。”
這壹句話說得愛霞心頭壹跳,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妳……妳的意思是寶軍瞞著我幹別的事了?”
“也不壹定,我就是有這麽個猜測。”
“對了。”懷疑就像堤壩裏的水,壹旦破了口,就會不斷向外沖瀉,愛霞說道,“他之前好像不支持我回來的,怎麽突然就同意讓我請假回來了?”
愛霞和小妹對視了壹眼,兩人都知道對方想到了什麽。
小妹有些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畢竟是別人的家事,她安慰愛霞道:“姐,沒準是我想多了,每個地方的出租車公司規矩也不壹樣,妳別忘心裏去。”
愛霞嘴上應承著,心裏卻已經有了判斷。晚上躺在床上,愛霞腦子裏不停響起小妹的那幾句話,幾乎壹宿沒合眼。
第二天壹早,愛霞決定把火車票改簽,提前回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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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城,愛霞立馬坐車去了張寶軍父母家。當初家裏存折的去向,張寶軍說得支支吾吾,直到小妹說出來,愛霞才覺出不對勁。
敲開門,張寶軍父母見是愛霞,有些吃驚。
“爸,媽,剛從娘家回來,帶了點特產,給妳們送過來。”愛霞臉上帶著笑。
“快進來。”張寶軍母親閃開身,讓愛霞進門。
這幾年,愛霞和公公婆婆相處說不上多親密,至少沒什麽矛盾。三個人坐壹起,拉了拉家常。
“對了,媽,之前寶軍拿回家的存折呢?毛毛要報補習班,得取點錢。”愛霞似是無意間說出這壹句。
“存折?”張寶軍母親,“寶軍沒拿過什麽存折回來呀。”(小說名:《離婚》,作者:君安在。來自:每天讀點故事,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