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歲那年暑假曾回縣城，暫住在二叔家。如今回憶起當時的事，已經不甚清楚，唯有那年二叔給我的虎牙吊墜壹直戴在身上，據說可以辟邪。至於二叔為何要我辟邪，卻實在記不起來，若不是他今年來我家，我連辟邪這事都快忘到腦後，只把它當壹般工藝品。
二叔在我爸嘴裏是不務正業的那類人，據說高中時候住在我家，不過我對他印象模糊，幾乎想不起模樣了。高三那年自己休了學，天天抱著幾本不知哪淘來的書，看了幾年。後來聽說去了趟大城市，回來不知怎的就帶了壹筆錢，用這筆錢盤下六十多平米的臨街小鋪，開始給人看風水。收入看著不高，夠他壹人吃喝。聽說以前有個女朋友，後來女朋友實在熬不住，跟他分手找了個富二代。
從那起二叔就有些不修邊幅，徹底放飛自我。不過我們白家的人都長得白凈，這是遺傳。所以二叔就算不如年輕的時候帥氣，留起胡子也有幾分痞帥。這次我爸從火車站接他回來，灰色T恤外套了件牛仔夾克。背後背了個巨大的破舊雙肩包，鼓鼓囊囊。
“溪源小子，長這麽大啦。”二叔看見我過來就要摸我頭，讓我躲了過去，叫了聲二叔。
二叔也不計較，嘿嘿笑著就開始吃飯。我媽難得做了糖醋魚，我只顧低頭吃魚，我爸跟二叔開了瓶五糧液，壹杯壹杯的喝的開心，漸漸聊起小時候的事，我也不願多聽，吃飽了把筷子壹放，就想回房間寫作業去，就在這個時候，二叔突然把杯子壹放，叫住了我。
“溪源啊”二叔微醉。“叔給妳的虎牙呢，拿出來看看。”
我爸媽聽到他說虎牙，突然安靜下來，三個人直勾勾盯著我，尤其我媽，似乎有話要說。家裏氣氛詭異，我不自在極了，莫名所以從領子裏掏出虎牙來。這虎牙被我戴的油光水潤，粗的壹頭鑲的銀托，拿紅繩穿著，乍壹看倒有點像玉器。
二叔接過虎牙，對著燈照了照，連連點頭，嘴裏念道，“沒找沒找，恩，是沒找到。”
“沒找到啥啊，二叔。”我說，“是他沒找到我，還是我沒找到他啊？”
我媽聽著突然變了臉色，我以為她要打我，壹縮脖子。
“他二叔，溪源還沒寫完作業呢。”我媽說著，就向我使眼色，我壹閃身進了房間，就聽到原來二叔跟我爸說話的聲音壓低了幾倍，弄得我心裏癢癢。什麽事神神秘秘，還要支開我。
我把作業打開，禁不住把虎牙摘了下來，放到臺燈下面，學我二叔的樣子對著光看，果然啥也沒看出來。
我收起虎牙，做了張物理卷子，眼看著過了壹個小時，二叔壹推門，嚇我壹跳。
外面我媽叮叮當當地收拾盤子，氣氛挺和諧，我想他不能出什麽幺蛾子，擡頭叫了聲二叔。二叔頓時眉開眼笑，也不客氣，就坐到我床上，正對著我書桌，壹身酒氣，沖的我直揉鼻子。
“咳，溪源啊。”二叔道，“妳今年十八了吧。”
“嗯，上個月剛過了生日，二叔。”我回道。
“叔這有點東西，以前妳未成年，不能給妳看，現在妳滿了十八，妳看看有沒有興趣？”二叔從包裏摸了又摸，表情略顯猥瑣，終於摸出本書來，黃色封皮的。
成人才能看是什麽意思，我從門縫裏瞄了瞄我媽，沒往這邊看，然後不自主咽了咽口水。
“叔，學校有教育課，當然。。。這個。。”
二叔拿著書往桌上壹放，我才看見封皮上那兩個大字：《周易》。二叔壹手按著書，兩只眼閃出期待的亮光來。
“叔，我高二了，明年考大學，我媽不讓我看課外書。”我松了口氣。
“二叔知道，叔剛給妳爸媽說了，他們看妳意思。”
“我不看。”
“溪源啊。”二叔搓了搓手，似乎搜腸刮肚，“十年前的事，妳不記得了吧？”
“什麽事？”
“妳在二叔家遇見的事。”
我腦子裏懵懂，搖了搖頭。
二叔嘆了口氣，坐直了身子。
“這樣吧，溪源，二叔是想教妳些東西，妳有沒有聽說過有人蔔卦很準，明天發生的事，今天就能蔔出壹二，妳想不想學。”
“沒聽過。”我說“若是算得準，怎麽沒人算彩票？”
“叔算過彩票。”二叔壹笑，略顯尷尬，“叔算大樂透，變數實在太多，最好的成績是算出4個數，10塊錢。跟投入的精力比，實在不劃算。以前三位數的快三彩票，壹分鐘壹開，叔能算出十之八九，不過賺點煙錢，並不能做正經收入。”
“那蔔卦有什麽用處？”
“也有用，比如尋人尋物，第二天要做的事，也可以提前看看，趨吉避兇。或者妳想看誰，也可以隔空起壹卦，便能看出壹二。”
“我想看誰？”我忽然靈機壹動，我們班上新來了壹個英語老師，剛畢業，膚白貌美腿長，還愛穿束腰裙子，我若是想看她在幹嘛，也能算出來？
“怎麽，想學不？”
“那妳給我算算，我們英語老師長什麽樣，現在幹嘛呢。”我說。
“妳報個數，兩個也行，三個也行。”
“2,5.”我隨口說道。
“2,5，澤風大過變澤天夬，大過為大坎，腹中充實，看起來肚子裏有貨，妳們英語老師懷孕了啊？”
“叔，我們英語老師剛畢業，還沒結婚呢。”我心道這是個水貨，頓時不屑。
“那妳老師是不是圓臉，長直頭發，身高不會矮，壹米7左右，腿長，嘴小小的，可能嘴角還有壹顆痣。”
“咦？妳怎麽知道。”他說得特征都對，尤其嘴角有痣，讓我懷疑他提前見過照片，只是懷孕壹說，實在太過荒謬。
“這就對了。”二叔道，“妳明天上學需要留意，妳這老師懷孕的事，也許要生出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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