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大部分地區,社交網絡內的***享是經濟生活的中心。雖說親屬關系各不相同,但撫養照管義務卻超出了核心家庭的範圍,擴展到兄弟姐妹以及堂/表兄弟姐妹的子女,有時甚至擴大到整個家族。當地的人們投親靠友,希望親友們能幫自己支付學費、住院費,或是給自己提供壹個棲身之所。在公***機構指望不上的地方,親朋好友就是銀行、商業夥伴和福利機構。
有時這種不得不和別人分享的壓力會令人窒息。壹名烏幹達記者說:“如果妳有房、有車,或者甚至於有壹件漂亮衣服,被別人看見了,他們就會使妳產生負罪感”。南非黑人說,要養活壹大群投靠妳的人,就得付“黑人稅”。在埃塞俄比亞,五旬節派基督教已經興起,部分原因是它提供了壹種逃離傳統親屬義務的方式。
要想保住錢,有壹個辦法,那就是把錢藏起來。塞拉利昂的Zainab Lamin是壹位主婦,她告訴自己的姐妹,自己失業了。“如果她們知道我有工作,就會把她們的孩子送到我這兒,讓我替她們交學費。”實驗證明,那些突發橫財,比如彩票中獎的人,會少拿出壹些錢,以隱瞞他們獲得的巨額獎金。在喀麥隆,人們常常在不必要的情況下去取得貸款,以使親戚們相信他們也很困難。
親戚網絡是生意場上的潤滑劑。有了這種關系,借錢就變得容易了。又或者,在合同難以履行的情況下,信任依然存在。但這種關系也會產生“額外的帳單”,“使商業增長緩慢”,為烏幹達企業家做培訓的Ronald Mukasa如是說。現金流轉向流到了婚禮和葬禮上。經理們聘用自己的親戚,可他們未必能勝任那份工作。
不過,家庭生活絕不能只算經濟帳。在種族隔離時期的南非,由於種族主義的居留限制,黑人工人們不得不將自己的孩子托付給其他親友,而自己到鎮上去上班。分享的習慣此時卻是對抗不平等的堅實堡壘。 Niq Mhlongo是關於此類主題的壹部新書的編輯,他說“黑人稅”這個詞用詞不當。他從小在壹個叫做Soweto的黑人城鎮長大,和其他七個人同住壹個房間。自從父親死後,他哥哥用自己的工資供他上完學。成年後,又輪到他來回報他的這位哥哥——為侄子交大學學費。“這意味著我不得不推遲結婚”,他說,這正如當年他哥哥為他所做的那樣。“但這能叫‘交稅’嗎?不,這是家庭的責任”。
在遭受突如其來的打擊時,比如生病或是失業,這種互助關系便起到了保險的作用。在肯尼亞所做的壹項研究發現,鄉村貧困家庭的收入,有四分之壹來自親友的資助,親友的資助緩解了他們在其它收入上的不穩定狀況。
親屬關系不能取代福利制度。面臨重大打擊時,這種***享關系就會失靈。比如旱災,會立刻影響到每個人。況且最窮困的家庭,其關系網絡往往最薄弱。但是儲蓄圈等非正式組織,可以與更大的機構聯系。
隨著眼界的擴大,社交網絡也在擴展。伊巴丹大學的Olayinka Akanle 說,尼日利亞人鼓勵自己的親戚去國外發展以養家糊口。有時移民國外者會回國投資,創辦學校、企業,當他們不在國內時就委托親戚管理。寄回尼日利亞的匯款總額已經超過了該國的石油收入。去年尼日利亞人向國內匯款大約240億美元,是所有外國直接投資總額的11倍還要多。
城市化、消費主義以及日益嚴重的不平等可能會使這種親情關系變得緊張起來,但至今卻未曾打破這種關系。在坎帕拉壹家時尚的小餐館裏,壹對姐妹正在討論中產階級的困境。其中壹個問道:“工資都不夠自己花,還怎麽攢錢?”對她來說,想去哪兒旅行就去哪兒旅行根本辦不到。然而,由於她壹直生活在這種以分享為價值觀的文化背景下,她對此只能接受而別無選擇。“攢的錢在大家手中”,她姐姐接過話頭,“萬壹哪天我混背了,我還不至於挨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