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2020年中國房地產市場跌宕起伏,先後經歷疫情停擺、萬人搖號、長租公寓爆雷、局部城市過熱、三道紅線融資監管等熱門事件。在這充滿不確定性的壹年,中國樓市再度“沖高”,房地產市場生態亦在潛移默化地發生改變。時代變了,這是很多地產人在2020年的感慨。歲末年初,時代 財經 推出“地產?浮世繪”系列報道,選取了行業中壹些有代表性的個體,他們的經歷或許能讓妳對房地產這壹年的變化更能感同身受。
打新,註定會成為2020年的樓市關鍵詞。
這原本是壹個股票交易術語,意指投資者用資金參與新股申購,如果中簽的話,就能以發行低價買到即將上市的股票,上市後再高價賣出賺壹筆錢。如今,伴隨著國內熱點城市嚴格限價,新房與二手房之間價格倒掛嚴重,在買到即賺到的預期之下,樓市搖號“打新”開始逐漸盛行。
在央行放水的大背景下,深圳樓市的火熱並非孤例。“萬人搖”的現象跨越大半個中國,在杭州、上海、南京、寧波、成都、西安等熱點城市蔓延。當無數等待著持幣入市的購房者,遇上嚴格限價帶來的套利空間,瘋狂的打新產生強大的現實扭曲力,帶熱整體樓市,讓買房難上加難。
對於這些城市的購房者而言,不管是出於何種購房目的、處於什麽樣的人生階段、有多少的購房預算,在搖號政策中都壹視同仁,買房變成了壹場運氣的廝殺。輪回搖號打新,成為他們最真實的2020年買房體驗。
“終於上車了”。在最終選完房的那壹刻,黃博心中只有這壹個感想。
從2019年中開始到今年5月,將近壹年的時間、20多個樓盤的搖號等待,經歷壹次又壹次希望的燃起和落空,被蹂躪了十數次的黃博終於在杭州蕭山南臥定下屬於自己的房子。
這至多是壹套“合適”的房子,而不是“滿意”的房子。黃博告訴時代 財經 ,從搖號結果公示的那壹刻到三天後選房日的早晨,他的內心壹直在買還是不買之間來回拉鋸。不管是交通便利程度、周邊配套,還是價格,項目都沒有太大優勢,可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誰也無法預測下壹次能搖上號會是什麽時候。
“在僧多粥少的杭州,想要買到壹套滿意的房子太難了。杭州樓市現階段根本不是人選房,而是房在選人。”
3年前計算機專業畢業來到杭州做“碼農”的黃博,趕在應屆生落戶的最終節點成功落戶,並萌生了要在這裏買房的念想。他的故事,在杭州再稀松平常不過。依靠互聯網相關產業的蓬勃發展及較為寬松的落戶政策,杭州迎來大量人口流入。
數據顯示,2015年開始,杭州新增常住人口開始狂飆,持續激增,並呈現出越來越強大的後勁。2015年-2019年,杭州新增人口壹年壹個臺階,分別為12.6萬、17萬、28萬、33.8萬和55.4萬。到2019年末,杭州常住人口成功突破千萬。
但微增的新房供應量,仍難以適應快速增長的人口需求,再加上嚴格限價背後隱藏的套利空間,使這座城市成為壹個“常年搖號的城市”。
據浙江在線網統計,2020年上半年杭州市區***領出411張(233次搖號)預售證,近5萬套房源背後,有著超37萬組的購房者登記搖號,9.5萬組無房家庭參與其中。其中,萬人搖的火爆場景***出現5次,涉及融創城、和光塵樾、幸福裏、西溪公館等項目;新房搖號中簽率低於2%的情況,也多達10次。
火爆的杭州樓市背後,多的是持幣入市的購房者,買房變成了運氣的廝殺。在黃博參與登記的20多個項目中,中簽率最低僅不足5%,而最高的依然不到50%。最密集的時候,黃博壹周之內要等待三四個樓盤搖號的結果。
“每壹次都像買彩票壹樣,從壹開始的滿懷期待,到臨近出結果前的忐忑不安,再到查詢結果後的幻想磨滅,很多時候明明覺得不怎麽樣的項目,最後照樣搖不到。”
壹次又壹次,黃博陷入“登記、等待結果、再登記”的循環。在這個過程之中,他只能不斷放低自己的要求,重復機械地登記每壹個意向樓盤,並寄希望於運氣。
因此,當搖到壹個不那麽滿意的項目時,即便再糾結,但站在選房現場的那壹刻,黃博還是能立馬做下決定,他不想也不願再回到不斷搖號又不斷希望破滅的買房中去。
“選房其實跟選人壹樣,不要總想著壹定要等到最好的那個人,出現合適的就要下手”。回顧這漫長的看房壹年,黃博最後如此總結道,先上車比什麽都重要。
當黃博最後完成網簽等壹系列手續,開始還房貸的時候,160公裏之外的燕婷在上海開啟了自己艱難的看房之路。
橫盤3年的上海樓市,從今年年初開始迎來新壹輪上漲行情。貝殼找房數據顯示,上海二手房的掛牌均價從2019年末的5.23萬元/平方米上漲到2020年末的5.82萬元/平方米,漲幅高達11.3%。
感受到上海房價大漲的壓力,燕婷將自己的購房需求前置。壹開始,她瞄準在上海外環內或環線周邊的二手房,想要找到壹間近地鐵、房齡10年以內的三居,她深知上海學區房的寶貴,因此從壹開始就沒有把學區當作硬性指標。
但她卻依然發現按照自己的500-600萬元左右的整體預算,這些要求很難同時實現。從莘莊、顓橋、梅隴、長橋等片區看到南翔、上大、***康、大場、顧村,從南到北,燕婷跑遍大半個上海。最後發現,便宜承受得起的房子普遍硬傷多,而各方面都滿意的好房源,算上稅費、傭金等,已經在可承受範圍之外。
更何況,沒有購房經驗的她談價困難,時不時還會遇到房東反悔跳價、猶豫兩天之後就被買走的現象。相比之下,限價之下的新房明顯是壹個更合適的選擇。考慮到流程清晰、價格相對較低,經歷了二手房價格多次談不攏的燕婷跟隨著朋友壹起,加入打新搖號的“大軍”。
她還記得,自己登記的第壹個項目是熱度極高的中核錦悅府。這個僅有318套房源、均價6萬元/平方米的項目,卻在5天之內,實現認籌1350組,有效認籌1332組,認籌率高達424%。每4個人才有1個人最終獲得購房的好運,燕婷不出意外地與項目失之交臂。
累似的情景,在今年的上海不斷發生。當二手房價格壹路跳漲的時候,限價之下的新房變得更加炙手可熱。上海中原研究院數據指出,2020年全市客戶認籌7.17萬組,整體認籌率117%,同比上漲66個百分點,客戶購房熱情高漲,多盤出現千人搖號的火爆現象;全年項目日光次數達到49次,同比上漲227%。
燕婷沒有“搖即中簽”的好運,在火爆的上海樓市中,她只能義無反顧地加入搖號的輪回。當時正值燕婷的工作出現瓶頸,新房、二手房兩邊都在跑盤占據了過多的精力,持續壹段時間後,她最終選擇辭掉工作專心買房。
“想著工作幹著也不順心,賺的那點錢如果要買二手房可能還跟不上房價的漲幅。不如索性壹次性解決買房這個大問題,還可以用空余的時間學點東西提升壹下自己。”
從8月開始,燕婷開始專註在徐涇、華漕、浦江、上大、***康等片區的新房項目,前前後後看過十余個項目,參與認籌登記的有三個,最後卻都未能成功中簽。當然,市場上並不是沒有不搖號的新盤,分化的行情下,上海仍有不少新盤處於滯銷狀態。但在燕婷看來,壹個項目的認籌率挺能說明背後的問題。
“我看下來,不需要搖號的盤基本都是郊區盤,既沒有產業也沒有教育,有的連地鐵都沒有。通勤時間過長、配套跟不上,生活也不方便,更何況還要考慮這些都會成為未來置換時賣不出去的因素。”
好在,她最終是幸運的,辭職後沒多久,在經歷四五次搖號後,她就成功搖上寶山壹新盤。除去離地鐵將近2公裏不符合需求外,燕婷對這套房頗為滿意。
“雖然最後‘上車’的房子不是十全十美,但在市場走高加自住合適等各方面因素綜合加持下,還是愉快地上車了。目前來看,區域內二手價格倒掛,到時候置換出手肯定也不會太困難,未來只要能和大盤持平我就滿意了。”
在限價新房搖號現場,除去黃博、燕婷這樣的年輕剛需客外,還有不少購房者是基於投資需求進入激烈的新房市場廝殺。他們看中的是戶型大、總價高的豪宅大盤,期望最大化利用手中珍貴的房票和資金,博得更大的收益。
2020年的打新盛宴中,深圳的華潤潤璽壹期註定是壹個繞不開的名字。同壹個樓盤,新房和二手房之間存在超過5萬元的價差,如果能有幸“中簽”,隨便壹套房賬面浮盈至少500萬元起,堪稱彩票中獎。巨大的利益背後,催生大量投資客代持買房。據經濟觀察報報道,有資深投資客透露,潤璽壹期的代持比例或超過80%。
肖立便是其中壹員。名下已有兩套房產的他,借著自己弟弟的名額,參與這場打新盛宴。雖然最終選房順序排號1900多位的他未能成功如願,可這絲毫不影響肖立快速將眼光瞄向龍光前海天境、沙井海岸城等後續推出的網紅項目。
他形容自己,就像散打冠軍壹樣,看中有套利空間的新房都會登記打新,“壹路打下來”。2019年,他最後的名額貢獻給了深圳蛇口豪宅半島城邦四期後,就開始聯手自己的弟弟壹起投資房產。
已經快四十歲的肖立在外界來看是不折不扣的成功者。20年前從職院畢業的他,進入 汽車 銷售行業,如今擁有自己的名車車行。2015年時,又與朋友合夥成功跨入美妝貿易行業,趕上時代風口,所獲頗豐。
他向時代 財經 表示,回過頭看,買房比做什麽都好。“這麽多年我壹直兢兢業業在做實業、做經營,但賺的錢跟那些早年炒房的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都沒有買房靠譜。”
早年間,出於自住的需求,肖立曾在鹽田沙頭角全款買入壹套總價百來萬的房子。當時,南山的房價還在2萬左右,常年活動在羅湖的他卻覺得太遠。多年之後,他在鹽田的房產以400多萬元的總價出售,翻了4倍,但朋友以同樣資金買入的南山房產卻獲利千萬。
“以前我從來不相信房子會這樣漲,更多只是想著要自己住,生活要方便、風景要好,基本沒有考慮過投資需求。但是,這些年看著深圳的房價從兩三萬漲到八九萬,甚至現在十幾萬、二十萬也不少見,我已經看不懂了。”
雖然肖立感慨深圳房價過高、看不懂,但他也堅信,目前在深圳買房依然是最好的選擇。之前錯過的樓市造富機會,他不願意再錯過。而且由於弟弟無房深戶的身份,他手上還握有寶貴的3成首付資格,肖立依然希望將買房的杠桿拉大,盡量要買最好的。
“還會繼續買,只能繼續買”,肖立向時代 財經 表示,只要手上還有房票,就先用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