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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日記(二十五)——那些溫暖的瞬間

安東尼說過,人生總會有不期而遇的溫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也許,在漫長的旅途中,我們會遇見很多人性的冷漠與敵意,但那些令人感動的溫暖時刻,卻足以抵禦所有的世態炎涼。雪中送炭是困境中的溫暖,手有余香是順遂時的關懷,“我們愛著也被愛著,不在乎多少,只要溫度夠了,那便是暖的”。這份人性的溫暖,常常來自身邊的陌生人,並讓人永記心間。

1、兩年前,我還在繁花似錦的帝都某部委工作。彼時生活的壓力撲面而來,每日早出晚歸,疲於奔命,披星戴月亦是常事。有天晚上又因為時差原因不得不待在單位與聯合國秘書處進行溝通,事情談完後已近九點。我拿出手機叫了壹輛滴滴快車,未曾註意便直接使用了拼車功能。很快,壹輛銀色尼桑接單而至,車上只有我壹個乘客。東二環上依然堵得像壹鍋粥,車流在慢慢挪動著,閃爍的霓虹把時間都拉慢了。我略微焦急地看了壹眼手表,司機大哥在後視鏡中看到,便出於關心試探地問:“有急事?”

“沒有……”我笑笑。“最近老是加班,每天回家都特別晚,孩子壹般九點半睡覺,看樣子今天也見不到她了。“我無奈地聳聳肩。“不過您也很辛苦,這麽晚還在路上跑活,話說滴滴最近的補貼少了,生意肯定不好做。”我也善意地說道。大哥頓了頓,憂心忡忡地說,“可不是,生意壹天比壹天難做,壹家老小都等著養活,只能拼命賺錢,還好努力不至於餓死,過段時間我再踅摸點新的營生,天無絕人之路嘛!”

說話間,車駛過建國門終於跑起來了。我把頭倚在窗邊,疲憊逐漸襲上來,想到拼車很有可能還得繞遠,我打了個呵欠準備打個盹。正在此時,我看到司機大哥用手在顯示屏上點了壹下,“您的拼車功能已關閉。”壹個標準的女聲從滴滴平臺傳出來。我有點疑惑,“您為何主動關了這個功能,這樣既享受不到補貼,也接收不到拼車的新單,車費就會少了。”

“沒什麽。”司機大哥說,見我沒說話,他解釋道,“我看妳挺累的,就想早點送妳回家,沒準還能見到孩子。我自己也天天早出晚歸見不到女兒,每個人生活都不容易,這點車費不重要。”那壹刻,溫暖與感動從心底湧出來,壹時間竟有種想哭的感覺。我執意按照單人乘車的價格支付訂單,但司機大哥死活都不願意。下車前,他不忘叮囑壹句,“工作辛苦也要註意身體。”

這份來自陌生人的關愛深深觸動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佇立在小區門口,我目送著尼桑車漸行漸遠,默念壹定要將這份“贈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善意傳遞下去。 、

2、赴任聯合國後,我也遇到了很多來自陌生人的關愛。雖然同在維也納國際中心辦公,但因為人員眾多,流動頗快,彼此不認識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這些“陌生”的面孔,常常帶給我感動……

又是壹年春節時,海外遊子倍思親。然而,聯合國的公***假期並不包括中國的農歷新年,我因為孤身壹人在維也納,遂沒有在這舉家團圓的日子申請休假,印象中的這個大年也是伴隨著忙碌的工作度過的。大年三十早晨,從地鐵上匆忙下來,維也納還籠罩在早春二月的蕭瑟當中,四周完全沒有壹絲年味。我忘了帶手套,下意識地呵了口氣暖暖手。

從聯合國的旋轉門中走進去,保安例行認真地檢查每個職員的工作證件,壹切平靜如常。我耐心地排著隊,看著幾步之外的黑人小哥壹絲不茍卻親切滿滿地完成工作。輪到我時,他用刷卡儀對準我的工作證掃描了壹下,示意我完畢。“Thank you and have a nice day!” 我禮貌地答道。正欲離開,黑人小哥卻突然擡起頭,露出壹排雪白的牙齒,操著濃重的口音說道,“恭喜發財!”我楞了壹下,這壹聲問候雖然在國內已不常聽到,但那壹瞬來自壹個陌生外國人的問候卻讓我感受到難以言喻的感動,我欣喜地說道,“新年快樂!”他笑了,我也笑了……下班時,我走了另外壹個出口,根據聯合國規定仍然需要刷卡才能離開。壹個白人保安在刷卡器搭上我的工作證那壹刻,也迅速說道,“新年快樂!”我很感激地回道,“新年快樂!” 轉身消失在燈影霓紅之中,留下的卻是滿心的溫暖。

那壹天,我沒有吃餃子,也沒有看春晚,但卻如沐春風,記憶深刻。後來,我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寫道,“偶遇的善良有時只是壹句不經意的問候,謝謝!”

事情順利辦完了,我悠悠閑閑地回家,吃完飯準備在網上把當月的房租交了。忽然,第六感冥冥當中蠢蠢欲動,“我把銀行卡拿回來了嗎?”壹陣寒意襲上心頭,怕是兇多吉少。果不其然,錢包裏什麽蹤影都沒有,我又裏裏外外仔細找了背包中的每個口袋,還是不見蹤跡。 “糟糕!我肯定是把銀行卡落在售票機裏了。”我心裏暗暗叫道,想起平時小宗購物從不需要密碼,經濟損失怕是不可避免了。不過想到維也納人素質普遍較高,大多數人又有地鐵年票較少使用售票機,我的心裏還是暫存最後壹線希望。我抄起羽絨服和帽子,冒著雪跑出去。地鐵站離家裏並不遠,但這節路卻走得異常“艱難”。好不容易到了地鐵站,我往售票機裏壹看,心裏頓時涼了下去……什麽也沒有。我只好掏出手機,用谷歌查詢銀行的應急電話。壹通電話之後,我的銀行卡被凍結註銷了,客服人員說在卡凍結前如果有人使用了卡片的小額支付功能,那麽相關款項無法追回。我只好默默祈禱了……

周壹去銀行補卡,暫時沒看到任何新的支付信息,銀行讓我再觀察兩天。悻悻地回到辦公室,我正要開始工作,忽然看到郵箱裏多了壹封郵件,主題是“missing card (丟失的卡)”。我心裏頓時壹陣悸動,莫不是真的碰上好心人了吧,我狐疑著打開郵件。

“您好,周五下午我在地鐵站撿到壹張銀行卡,上面有您的名字,但也許並不是您。請問您把卡落在售票機裏了嗎?請盡快與我聯系,J。”我大喜,趕緊回復郵件,稱卡是自己遺失在那裏的,希望請他吃個飯或喝個咖啡表示感謝。J很快回郵件了,他欣然同意,同時向我表示歉意,稱周五下班後沒法在通訊系統裏查詢我的信息,只能等到周壹才告訴我,讓我白擔心兩天。在聯合國外丟失的卡被聯合國的同事找到了,這樣的概率並不高,雖然我已經掛失卡片,但心裏還是有點“中彩票”的激動。

我們很快見面了,J是個年輕健談的小夥子,他把卡遞給我,“下次得小心!”J揶揄道,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請他喝咖啡表示感謝。經過壹番交談,我得知J在劍橋攻讀核物理博士學位,剛到維也納國際中心的某國際機構實習,撿卡那天恰是他入職的第二天,因此還在每天買地鐵票上班。找到卡片後,J想著地鐵站和聯合國很近,可以把它直接留在保安值班窗口,以便丟卡的人回來尋找。可惜當值保安認為卡片不是在聯合國裏丟的,堅決不能收,J只好把它拿走了。看著卡片上的名字不像是奧地利人的, J估摸著外國人最有可能在聯合國工作,於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在維也納國際中心的通訊系統裏搜索我的名字,沒想到還真找到了。世界有時就是這麽奇妙,原本兩個在工作中完全沒有交集的人,卻因為壹張銀行卡意外見面了。

J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特別喜歡吃火鍋,正打算實習結束後去亞洲看看,中國當然是首選,我的話匣子因此壹下打開了。我對他說,“妳知道嗎?新年伊始我就丟了銀行卡,按說不是個好兆頭,以中國的諺語來說叫‘出師不利’,可是因為妳幫我找回來,證明我今年的運氣並不壞,雖然經歷點波折,但結果是好的!感謝妳。”J也笑了,連聲說自己感到很高興。這份來自陌生人的善意,沒想到既讓我找回了銀行卡,又多了壹個來自利物浦的朋友。

這些人生中不期而遇的溫暖,總讓我難以忘懷。有人說,這個世界在越變越冷,我卻覺得即使會時時感受到周遭的惡意,卻總會有流入心田的慰籍,這些點點滴滴的關愛,匯聚起來卻是生生不息的希望。記得“十點讀書”中有篇文章說過,“生而為人,這壹世,要有愛,有溫度,才能在這個處處藏著不易的世界,獲得壹些溫暖與安心。”

當妳的善意傳遞給了別人,也總會有人,繼續將它傳遞下去,我們壹起努力!

晚安,維也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