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3年開始,胡鵬程就開始壹邊拉三輪車,壹邊自學,只為圓心中壹個夢想———考上北京大學企業管理的碩士研究生。
3年來,他兩次走上考場,第壹年離復試線差了60多分,今年則差了100多分。3年來,他有過旁人的不解和嘲笑,有過考場失敗後的仿徨,有過對妻子兒女無盡的愧疚,但他始終沒有放棄。
圓夢北大
三輪車夫不言放棄
2006年3月14日中午,春日的陽光灑在射洪的大街小巷上,射洪縣三輪車行業工會的幾傅,急匆匆地朝胡鵬程家走去。他們準備和他商量壹些行業內的事情。
其實,工會的辦公地點離胡家不過兩三百米,“他這次沒考好,要抓緊時間看書復習,我們走過去商量,可以盡量幫他節約點時間”,在這些靠蹬車掙錢的三輪車師傅眼中,敢考北大研究生的胡鵬程,無論考不考得上,都是他們尊敬的“秀才”。
走進胡家,戴著眼鏡的胡鵬程穿著壹件舊西服,說話聲音很溫和,看上去明顯要比同行們白凈許多。
胡鵬程正在臥室的電腦前學習英語。這臺安了寬帶的嶄新電腦,與周圍的壹切顯得格格不入:洗得發舊的衣服堆在紙箱上,連個像樣的衣櫃都沒有;客廳裏僅有壹張桌子和幾根板凳,是胡鵬程妻子的姐姐留下的;破舊的房子是以每個月100元的價格租下的,作為壹家四口的安身之所……
這臺價值4000多元錢的電腦,是借錢買來給胡鵬程學習英語和查資料用的,如果以拉人力三輪車的收入來計算,全家人要不吃不喝存上大半年時間。
電腦旁的床上,堆著《微觀經濟學》、《管理學》等書。“這次只考了230分,備考復習時間太短了,所以今年我已經開始復習了,明年爭取考上。”2006年的研究生入學考試,胡鵬程離復試分數線差了壹百多分,但這沒有影響他向北大研究生沖擊的熱情。
胡鵬程告訴記者,他的英語還是太差。於是,從公布分數的那天開始,他每天早上6時30分就起床,用半個小時的時間給壹雙兒女做好早飯後,便回到書桌前壹邊抄寫,壹邊背誦英語單詞。吃過晚飯後,他還要從蹬了壹天車的妻子手中接過三輪車,到街上攬客賺錢,壹直忙到晚上9時過。
就這樣邊拉三輪邊學習,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已經抄了4900多個單詞。這些單詞都抄在的筆記本上,他還用紅筆仔細標註了每個單詞的意思。
晚上上街拉三輪車時,他總把本子揣在隨身的衣兜裏,沒生意時,便趕緊掏出來,能記壹個是壹個,“英語還是高中時學的,離現在都十多年了,我的發音也不準,要多練。”
高考失利
10多年來堅持自學
壹個三輪車夫,為何非要執著地考北京大學的研究生?這得從胡鵬程的人生遭遇說起。
胡鵬程出生在射洪縣伏河鄉,是壹個離縣城比較偏遠的鄉鎮。可胡鵬程從小就喜歡讀書,成績在同齡人中也算不錯,數學成績更是優異,他對北大情有獨鐘。
1988年高考時,胡鵬程毫不猶豫地填報了北京大學。當時很多人勸他,選所普通大學,說不定還就考上了。可這些話,他卻壹點也聽不進去。那壹年,他的北大夢破滅了。
高考失利後,為了生存,胡鵬程只好外出打工,在綿陽等地當過保安、會計。當時,靠函授拿文憑讓不少在大學門外徘徊的人們又重新拿起了書本。看到身邊好多人都在努力,胡鵬程心中再次燃起了大學夢想。
1993年,已經結婚成家的他,決定邊打工邊參加自考。那時,他白天在工地上幹活,晚上回去後,還要在昏暗的燈光下看書到淩晨兩三點。
在妻子的大力支持下,1997年,胡鵬程終於拿到了高等教育自學考試會計專業的專科文憑。這時,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
為了養家糊口,拿到自考專科文憑後的胡鵬程到海南去打工,在當地人才市場的壹次經歷深深地刺痛了他。他覺得自己的能力和知識,並不比很多拿著高文憑的人差,可用人單位就是不正眼瞧他。後來,他只好在工地上當起了泥瓦匠。
1999年,他回到了射洪,用打工存下的2000元錢和妻子借來的1000多元錢,買了壹輛人力三輪車,當起了風裏來雨裏去的三輪車夫,維持壹家四口的生活。這時,他又報考了自考本科,並在2003年拿到了文憑。
“我都考了十多年了,有壹定的基礎,不如考北大研究生試壹試。”通過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於拿到本科文憑時,胡鵬程不想放棄學習,他覺得只要再堅持下去,就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但壹開始,胡鵬程連考研究生該如何入門都不太清楚,更不知道該看哪些書,壹看到某種考研書的廣告,全家就省吃儉用去買。為了讓他過好口語關,妻子咬牙給他買了復讀機和VCD.
2004年,胡鵬程第壹次考北大研究生,考了300分出頭,離復試線差64分。次年,辛苦復習了壹年的他,因為找人報名時錯過了日期沒能參考。
胡鵬程考研的事,招來了壹些人的閑言碎語,可他並沒有放棄。今年1月13日,胡鵬程來到2006年研究生入學考試的綿陽考場,當時同考室幾個報考北大的考生,都是稚氣未脫的大學生,他們可能永遠也不會想到,坐在旁邊的那個看上去明顯不像學生的人,竟是壹個靠苦力掙錢的三輪車夫。他沒有正式的工作單位,準考證上的所在單位,只能寫著“射洪縣三輪車行業工會”。
家有賢妻
蹬車養家支持丈夫
在胡鵬程自學考研的道路上,離不開愛妻文丹十多年如壹日的默默支持。
14年前,文丹經人介紹與同鄉的胡鵬程相識,第壹眼看到他,文丹就覺得這個比自己小3歲的小夥子老實、善良。那時的胡鵬程穿著中山裝,每顆扣子都扣得嚴嚴實實,他眼睛近視,總是瞇著眼睛看東西。文丹就奇怪地問他:“妳怎麽不戴眼鏡呢?”小夥子支吾了半天,才紅著臉回答:“農村人戴眼鏡的不多,我害怕人家笑話我。”文丹撲哧壹聲笑了,陪著胡鵬程到街上買了壹副5元錢的眼鏡。
當時,胡鵬程家徒四壁,文丹的家庭條件也不好,她的父母希望找個條件好些的女婿,免得女兒受累。可文丹和胡鵬程的感情迅速生溫,不久後便籌備起婚事來。
結婚後,兩人雙手空空到了縣城,借錢租下房子後,過起了清貧的生活。“他已經學了這麽多年了,放棄確實太可惜了。”自從胡鵬程決定考研究生後,深愛著丈夫的文丹就拉上了三輪車。
盡管她只是壹個上過小學五年級的農村女子,不懂丈夫考研究生到底有多大意義。但在她心裏,既然丈夫決定要好好做壹件事,妻子就應該支持他。
壹個女人拉著三輪車風裏來雨裏去,她受過很多委屈。射洪縣有1000輛三輪車,競爭比較激烈,往往拉上兩三公裏路,才能掙到壹兩塊錢。女人家拉車不如男人力氣大,別人不用費多大勁,多踩兩腳就蹬到她前面去了。而且,有些乘客坐車時,壹看是個女的,就連忙走開了,不好意思坐。
可文丹是個不服輸的女人,為了供養壹雙兒女和支持丈夫考研,她拼命掙錢,有時累得手都磨破了。特別是夏天,被汗打濕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渾身上下都難受。可回家後,她從不向丈夫抱怨自己在外面是如何辛苦,生怕丈夫因此心裏難過影響學習,只是關心地問他,“今天的書看得怎麽樣了?”
2006年1月8日,文丹所拉的三輪車,被行業工會評為“2005年度紅旗車”,這種榮譽,在射洪縣1000輛三輪車中只有20個,盡管獎金只有微薄的50元錢,文丹也激動不已,這代表著她拉起三輪車來並不比男人差。
“ 胡鵬程欠他愛人的”,知道胡鵬程在考研時,好多三輪車師傅都這樣說。其實,當看到其他人的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時,作為壹個女人,文丹也羨慕過,但她常常連新衣服都舍不得買壹件。
當別人取笑她“妳壹個女人出來拉三輪,把男人藏在家裏做什麽”時,她心裏也曾不舒服過。但她用對丈夫深沈而樸素的愛,默默地支撐起壹個家。看到身邊的人都住進了新房子,自己和丈夫結婚10多年還在租房子住時,文丹總是說:“我支持他,不是希望他考上後能給我掙個金山銀山回來。只要我們壹家人能快樂生活就可以了。”
壹家四口
在夢想中快樂生活
胡鵬程的兒子胡鴻維今年11歲,女兒文凰璀也快滿10歲,都在縣城裏上小學。對於爸爸考研究生的事情,兩個小家夥還似懂非懂,壹會兒看著有同學的爸爸在打工,他們就覺得自己的爸爸也應該去,不要考研究生了;壹會兒又覺得爸爸努力奮鬥的精神還是很值得學習。可面對家裏經濟不寬裕的情況,他們很懂事,做作業時,看著墨水瓶實在是見了底,才開口讓媽媽去買。
對於妻兒,胡鵬程有過不少愧疚,但他總是對妻子說,“我考上了,妳們也就好了嘛”。
“他考研究生,我支持他,如果有壹天他不考了,我們兩個人掙錢,經濟就會寬裕些。再說,他考研,總比出去打牌喝酒好嘛。”文丹的性格大大咧咧,丈夫和兒女間不經意的壹句話,都能讓她放聲大笑。盡管生活清貧,但這壹家人過得自信而快樂。
現在,射洪縣很多人都知道胡鵬程考北大研究生的事情。有人說,他堅持不懈地努力,說不定有考上的那壹天;有人說,他的精神可嘉,但是何必壹定要壹個研究生的文憑呢,況且希望渺茫;還有人認為,壹個大男人,不應該讓妻子受累,應該努力出去掙錢……
不管外面有多少說法,他們都不在意。壹家四口有時走在射洪縣的大街上,壹雙兒女總是和媽媽打打鬧鬧,很遠就能聽到他們的笑聲。而此時的胡鵬程總是走在後面看著,壹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