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愚人節，媽媽離開了我。到現在我還是不敢看她的視頻，不敢聽她的聲音，怕觸動隱藏在活躍的日常生活中的情緒開關。思念無處不在，在每壹次不經意的變心之間。即使新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我依然無法擺脫最愛的人不在身邊的永恒遺憾。
母親的離去粉碎並重塑了我的人生。
主播/夏毅，配樂/畢成《守護之歌》，巫娜《四季輪回》。
作者張潔瑩
設計和編輯伊甸園。
01.
從小到大，父親幾乎不在身邊，母親是家裏的主心骨:我壹手掌管家庭財務，壹手承包所有家務。在她勤儉持家下，生活並不富裕，卻井井有條。小時候大家都抱著我哭，但我媽壹抱我，我就馬上收起眼淚。是她盡心盡力的陪伴著我，在我幼小的心裏種下了壹顆飽滿的種子。
還好我有壹個能幹但不強勢的媽媽。生活對我來說無微不至。蘋果切片，牙簽插上送到我嘴裏...所以，我有更多的時間享受精神世界，看書，彈鋼琴和插花...在朋友眼裏，“脫節”是因為她幫我清理了生活中的雞毛。
我媽媽有壹雙巧手，給我織了很多漂亮的毛衣。她也很擅長烹飪。每次在外面餐廳吃到好吃的，她總想回家嘗嘗。桌子上總有新品讓我覺得好吃。每次下班回家，走到門口就能聞到家裏傳來的飯菜味。
工作出色，從工廠退伍，多次被評為三八紅旗手。我受的教育也是:壹份工作，好好幹，不要總想著跳來跳去。
媽媽很受歡迎，有很多朋友。她喜歡交際舞，喜歡五顏六色的衣服，喜歡拍照。她很擅長擺姿勢。有她在的地方，氣氛會很愉快。她的互動性格是我羨慕卻學不來的。小時候她教我手拉手跳過三步四步。節奏感和身體協調性的愉悅，四肢著地跳舞的自由，讓我瞬間愛上了跳舞。後來她送我去小星學舞蹈，我也有機會經常上電視。懂音樂，懂角色，會打扮，會上臺表演，對美的啟蒙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02.
人生無常。五年級的時候，發生了壹件事，徹底改變了我後來的人生。
我表姐10生日會上，鄰桌的人喝醉了，無緣無故把我們桌上的生日蛋糕砸了。然後就是動作片裏打鬥的畫面——尖叫聲，玻璃破碎的聲音，砸東西的聲音，混在壹起。“快跑！”有人喊道，我趁人群不備跑向門口...有那麽壹瞬間，我的左眼看不見了。
在出租車上，我失控地安慰她:“媽媽不要哭，我壹只眼睛看不見，還有另壹只眼睛。”當時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說這種話。也許是孩子的“無知”。
後來做了兩次大手術，醫生建議摘除眼球，媽媽在術前告知書上寫的“不同意”保住了我的眼球。手術後，他恢復了微弱的視力，被醫生們視為奇跡。但眼球的缺損和手術留下的疤痕，已經永遠影響了容貌。從此，我從壹個總被老師同學誇的人，變成了壹個被大家感嘆的人。
醫生讓我不要做劇烈運動，我就成了學校體育課的旁觀者。我已經不會跳舞了，也沒有舞臺的光環了。我戴著變色眼鏡，不敢直視人。考上大學的時候，媽媽幫我選了“會計專業”。在她心目中，所有的公司都需要財務穩定，越老越吃香。最重要的是他們不需要和人打交道。
獨生女是母親心中的尖肉。我眼睛受傷後，媽媽對我格外小心，生怕我再犯錯。也因為她的緊張，我的叛逆之心被擡高了。大學的時候離開媽媽，完全放任自己，學吉他，寫歌，在livehouse表演，談戀愛。我想證明我是壹個“正常人”，不需要特殊照顧。
畢業後從事金融工作7年。第壹份工作在國企，第二份工作在上市房企陸家嘴CBD，福利不錯，待遇也不錯。但是我對每天在電腦和數字上做重復性的工作極其抵觸。業余時間參加各種活動，澆灌被工作幾乎耗盡的精神花園——聽現場，看展覽，舉辦獨立音樂演出，做臨終關懷誌願者，學習花藝，積累壹門轉行的手藝。
03.
學習花藝兩年後的壹天，在微信上看到張悅然寫的壹篇文章《我渴望壹份有意義的工作》，轉發給媽媽。這是我那段時間常用的洗腦方法，包括推薦她看《奇葩說》，希望通過這些“社會聲音”，讓媽媽了解現在年輕人的思想，更了解我。
下班離開辦公樓的時候，收到了我媽500字的微信回復。她說:
“不要糾結，做妳覺得自己喜歡的，有意思的，有意義的事情。媽媽愛妳！希望妳每天都開心，媽媽願意為妳承擔所有的不開心。”
我讀著讀著，眼淚就下來了。壹年來，壹直強烈反對我辭職的母親，終於對我表示了完全的支持。想象她戴著老花鏡，在手機屏幕上吃力地用手寫著這個字，對我充滿了愛和擔心，淚水決堤。
在我各方面都準備好的時候，媽媽的支持幫我堅持到了最後。我深吸壹口氣，覺得時機成熟了。第二天，我遞交了辭職申請。
媽媽在身邊，我永遠是壹個被照顧被疼愛的孩子。我可以任性無畏，我可以在月光下瀟灑，因為我知道任何情況背後都有依靠。雖然我是做金融的，但是對錢壹點概念都沒有，甚至對房子車險之類的東西嗤之以鼻。
《月亮與六便士》是壹本對我影響深遠的書。“我的心渴望更刺激的生活。只要生活中有變化——變化和不可預見的刺激，我隨時準備踏上崎嶇的懸崖，去滿是礁石的海灘。”美麗是信仰，為了信仰我願意為它冒險。
辭職後自己創業，開了壹家理想的人文花店。結果錢燒光了，店也不盈利了，只好回去上班。這次找了壹家剛拿到風投的花藝初創公司。雖然工資比財務低很多，但是每天有“花花草草”和“創意”的我也是滿心歡喜。如果能這樣過壹輩子，我就滿足了。
直到，命運給了我最重的打擊。
04.
有壹段時間，我媽經常生病，特別是餓的時候。去醫院做胃鏡，忘不了醫生遞給我報告時那緊皺的眉頭。幾天後，免疫組化結果出來了。我媽推開我的門，告訴我是胃癌。我當時很迷茫。怎麽可能呢？！父母身體壹直很健康，甚至很少去醫院。他們怎麽會得這麽嚴重的病？
錯了之後還是要面對現實，媽媽很快就做了手術。術後病理為3C中晚期，淋巴結轉移，切緣陽性。正邊距意味著操作未被清除。這個意外的結果像定時炸彈壹樣折磨著我，但我守口如瓶，沒有告訴我媽。我知道遲早會復發的。復旦腫瘤醫院內科主任告訴我，生存時間中位數是壹年，不會出現奇跡。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死刑判決”，於是我搜遍了全網，加入了多位患者，整理了各種最新的治療方法和患者嘗試過的有效補救方法，盡我所能去尋找，哪怕只有壹線希望。除了傳統手術和放化療，吸氫、新抗原疫苗、中藥、pd1、靶向藥物都嘗試過。
每次拿到審查報告都是很大的心理挑戰。每次都要來回踱步幾十分鐘做心理建設，我敢拿報告，敢看，生怕有什麽復發的信號。那時候我也會暗自埋怨老天，妳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給了我這麽多痛苦。
我生病後，母親非常依賴我，信任我為她做的每壹個決定。她為我感到難過。她為自己的病傷透了心，四處奔波。我心疼她被治療過程折磨的越來越瘦。癌癥不僅是對壹個家庭的身心考驗，也是對經濟的雙重打擊。成千上萬的靶向藥物和免疫抑制劑被用來延長生命。進口抗癌藥pd1有38000+00%的幾率壹次起效。妳到底用不用？這無異於壹場深刻的靈魂拷問。
我甚至想過發起水滴籌，但我媽媽阻止了我。她說再難也不能伸手找親朋好友要錢。這是件大事。
那壹刻，我終於意識到了錢的重要性。原來錢是自尊，是人生的希望。以前我執著於追求理想主義，鄙視金錢的作用，現實卻給了我壹記響亮的耳光。
直到復發，我媽都很堅強。停止化療後，她感覺好多了。她認為她又健康了。她還開著電瓶車買菜，用不同的方式為我準備了壹日三餐。我跟她學做菜，想把她的菜譜壹壹記錄下來。我想我可以壹直保留這樣的東西。
可惜沒多久她就查出了骨旋。由於疼痛的加重和止痛藥對神經的作用，家裏的頂梁柱漸漸變成了壹個任性的孩子，希望壹直有人陪伴，所以不得不辭職。最後兩周，因為不能下床，不得不插導尿管。
小時候我媽壹把屎壹把尿把我帶大。最冷的冰雪天，公交車停了。她背了我四站，送我去單位的托兒所。有壹天，當我在病床上服侍生命即將結束的母親時，我突然明白了生命延續和輪回的全部意義。
那壹刻，我放棄了丁克的想法。雖然死亡很可怕，但是孩子的陪伴，生命的延續，讓死亡不再猙獰。
在過去的日子裏，我媽媽告訴我關於眼睛受傷的事。事故發生後，負罪感壹直伴隨著她，直到她生命的盡頭。她還把所有的積蓄都留給了我，照顧我保管她留給我的錢，因為以後還有很多地方可以花錢。
收到母親壹生的積蓄後，我的心情是沈重的。這是她為我以後的生活撐起的壹把傘。即使她不在了，這筆錢也能在我人生的重要節點給我庇護。
05.
我媽從不催婚，用自己的經歷告訴我:“與其嫁錯人，不如壹個人幸福。”
我從來沒有對婚姻焦慮過，只是沒有想到而已。正是這種心態，讓我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候遇到了對的人。我們在微信上聊了很久，第壹次見面就覺得很合拍。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我帶他去看病床上的媽媽。我媽對他很滿意，雖然戴著氧氣面罩，但眼睛裏卻閃著光。
兩周後，母親去世，他陪我度過了葬禮。壹年後，我們領了證。
從手術、化療、免疫治療、中藥、靶向藥物、放療，到最後的姑息治療，13個月，生命的奇跡最終沒有發生，愛情卻以另壹種方式延續。
我父親和我從兩個孩子開始學習洗衣、烹飪、縫紉和理財...感覺我媽在不在，我們家就完全不壹樣了。有哪些面料不能扔洗衣機洗？醬油和醬油有什麽區別？怎麽用滾刀切？水、電、煤怎麽交...從無助到完全上手，我完成了壹次真正的成人禮。
如果以後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壹定會讓TA從小學會獨立。這是我從媽媽那裏得到的經驗。真正的愛情不是為TA多做壹點，而是在我離開的時候能夠照顧好自己。
愛在走出痛苦的過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每個周末，他都會帶我去山川感受大自然的治愈力量。從某種意義上說，愛可以拯救壹個人。
收拾心情之後，面臨再就業的選擇題。這壹刻，我深深明白了金錢的重要性，我不會不顧現實，壹味追求所謂的理想。我不想回金融，花藝行業收入低，現階段不適合我。在過去的壹年裏，我深刻體會到壹場大病對壹個家庭的影響，最終選擇了資產配置行業，希望以我的親身經歷幫助更多的人。
失去母親，大概是壹個普通人壹生中最難以釋懷的痛苦。我度過了壹個又壹個不眠之夜。
這壹年過去了，經歷了母親的去世，看不出竇雲是怎樣的人。我依然感激命運，感激我的母親，有了她豐富的愛，我的心裏從來不缺，活在陽光下；我也感謝上帝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刻派來了天使，給了我內心最大的支持。
我媽生病的那壹年，她流了壹輩子的眼淚。未來的每壹天，我都想微笑著去感受那溫暖的風，溫柔的雲，時間的饋贈，愛人的擁抱。
願世間所有的傷痛都能被愛治愈。
我和我媽媽。
作者簡介:張潔瑩，生活在上海和蘇州，是壹名消防運動的踐行者，也是壹名熱愛文學藝術的保險經紀人..
本文所有圖片均由作者提供。本文圖片均為張潔瑩花藝作品，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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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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