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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壹個掃地機器人講故事

我是壹個人,嚴格的說起來,我不是壹個人。

我是壹個掃地機器人。

人類雖然叫我們機器人,但實際上都不把我們當人看的。他們總是以為我們只是單細胞的傻瓜,其實不然。有好多時候我們裝得像和冰箱電視壹樣的傻瓜的時候,那是因為我們出廠之前總有個質檢員囑咐我們,

”去了別人家不要多管閑事,妳看早些年出去的那些兄弟為什麽返廠的,”那個戴著厚厚的鏡片的質檢員壹邊給我裝箱壹邊叨叨,“不是因為揭發了男主人包小三被踹壞的,好心給女主人告發熊孩子在家偷看了壹下午的黃片,而被熊孩子泡水的,還有替家裏老人打抱不平故意絆倒兒媳婦而被惡毒的兒媳婦遺棄的,總之,別太感情用事。人家的事畢竟是人家的事,妳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幹到退休,也算人生圓滿了,不對,是機生圓滿了。”

我恨不得拿封我的膠帶封住他的嘴。他不知道那些返廠的兄弟給我講了多少他們經歷的人類的故事,他不知道我骨子裏是個有文藝氣質的掃地機器人。天知道我有多迫切的想快點進入人類世界,去聽他們的故事。

那個質檢員最後和我說的壹句話是,“妳好好幹,再有三個月我老婆也要生孩子了,我也要回老家了,我希望我走之前我們不再相見了。”

好吧,看在他快要當爹的份上,我就原諒他婆婆媽媽的道別了。

我的那些光榮負傷的兄弟還和我說,即使他們個個遭遇了毒手,但他們不後悔,因為他們效忠著的是自己的主人。多數的人類總是不把我們當人看,但是自己的主人卻是不壹樣。

我問他們,妳們的主人都是誰?是花錢買妳們回去的人,還是天天安排妳們工作的,或是每天給妳清理身體的,更或者說是家裏最漂亮的?

當我問起這樣的問題的時候,我那些兄弟眼底就會流出異樣的神采雜糅著淡淡的憂傷。他們告訴我,掃地機器人是很專壹的,他們壹生效忠的主人只有壹個。然後鄭重的和我說,妳的主人將會是,

第壹個和妳說話的人。

這真的是壹個感人的事情。作為高智商高情商的我們,願意去專壹的效忠壹個愚蠢可笑的人類,就是因為他們把我們當人看,和我們說話,這真的是壹個讓我激動不已的事情。誰會是第壹個和我說話的人呢?

是個天真浪漫的姑娘?還是壹個溫婉可人的少婦?或者是個和藹可親的奶奶?更或者是個不修邊幅的畫家?壹個叱咤風雲的商人?哦,最後這個好像不太可能,聽說這樣的人回家都懶著和老婆說幾句話,更別說是我了。

經過長途跋涉幾經輾轉我終於到了我的新家。聽說拍下我的那天是雙十壹,我想,以後我的生日就定在那天了。畢竟如果我的主人不退貨不換貨的話,那壹天就是我新生的壹天。當然我對我強壯有力的身體和性能精準的品質充滿了信心。

打開我包裝的是個年輕的少婦,看起來30幾歲的樣子,第壹次見面的時候她穿著是個普通的純棉睡衣,長著壹張平淡無奇的臉。雖然她對我的到來充滿了興趣,但是顯然,她不是我的主人。因為她至始至終沒有和我說壹句話,她只是研究了半天的說明書後就迫不及待的讓我先試著工作,她甚至錄了壹段小視頻發在朋友圈上,但是沒有和我說壹句話。真是不把掃地機器人當人看。都沒有先自我介紹下,我還等著她給我取個閃亮的名字呢。

對啊,我之前的兄弟和我說過,有了名字的機生才是完美的機生。

後來,家裏的小主人也放學回來了,那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大概6.7歲的樣子,穿著灰撲撲的校服。顯然,小主人正是對任何東西都好奇的年紀,這當然包括我。她不停的試著摁我身上的按鍵,在我開始轉圈的時候興奮的大叫,但是她也只是和她的媽媽熱烈的討論了壹下我,顯然,她也不是我的主人。而且,在10分鐘後,她已然對我沒有了任何興趣,開始進房間擺弄她的樂高積木了。

家裏的男主人,哦,那就不用說了。他喝的醉醺醺的半夜回來,我想他應該都沒有看見我,而且像我聽說的壹樣,這個男人懶著和老婆說話,雖然他看起來也不像壹個成功的有錢人。男人就是涼薄。

第二天壹早,女主人帶著小主人就急匆匆的上學去了,男主人多睡了壹會,也起床收拾收拾出門了。家裏就剩我自己了。

經過我這大半天的觀察,我知道這個家裏只有這三個人。壹股無名的涼氣從我的充電孔滲進來,如果這個家裏沒有其他人了,那我豈不是沒有自己的主人了。這樣的機生,讓我老了後拿什麽去回憶我孤寂的壹生。

事情在我昏昏欲睡的下午有了轉機。

家裏回來了人,不是男主人女主人小主人,而是壹個鐘點工。

她大概不到50歲左右的樣子,穿著粉色領子的T恤,灰色的修身運動褲,皮膚還挺白,長得壹副幹幹凈凈的樣子,甚至看起來並不是很像壹個阿姨的樣子。

她壹進門就放下手裏的菜,直奔廚房,甚至都沒有往客廳多看壹眼。我試著閃了幾下CLEAN鍵,但是並沒有引起她的註意,直到她接了壹個電話,

“哦,我看見了,”她壹邊說壹邊朝我走過來,“恩,恩,中間那個圓按鍵,好,我明白了,”顯然是家裏的女主人在教她怎麽使用我。“恩,好,我再看看說明書。”

掛了電話,她徑直向我走來。先是試著摁了壹下我的CLEAN鍵,我無奈的先轉著圈出來了,但顯然嚇了她壹大跳。她趕緊又摁了壹下CLEAN鍵,我停在原地看著她,她看著我。忽然,她笑了起來,眼角的皺紋細細的擠了出來。

”還挺好玩的,“她說著給我放回了我的充電座上,又歪著腦袋看著我壹會兒,

”妳好啊,”她和我說話了,她和我說話了!天知道我現在特別想拉著她跳個圓圈舞,不對,如果我能說話的話,我應該畢恭畢敬的對她說,

“妳好,我的主人。”

“妳剛來吧,其實我也剛來沒幾天,”她掖了下耳朵後面的頭發繼續和我說,“我應該叫妳什麽呢?”

“機器人?不好不好,以後我還要妳多幫忙呢,我給妳起個名字把,”天啊,我是多有福氣遇到這樣的壹個主人,壹個願意和我說話,聊天,還肯給我起名字的主人。

“我叫妳小綠?不好聽,叫綠寶吧。”說完,她滿意的拍了拍我,轉身走了。忘了說了,我出廠的時候穿的是綠色的外套。

哎,妳還沒告訴我妳叫什麽名字呢,我在心裏叫道。不過我也不是很在意,我的心已經被巨大的幸福填滿了。我有名字了,我叫綠寶。我也有主人了,雖然她不是這個家的主人,但卻成為了我的主人。

但是後來我還是從她們的對話中知道她姓孫,女主人總是叫她孫姐。可是我不想這麽叫她,這麽叫太生疏了,但是我又不知道她的名字,不如叫她孫寶,想著,我自己先紅了臉。當然她們是看不見的。

我壹天中最享受的就是下午這段孫寶來的時光。她來了總是先給我打個招呼,

“綠寶,起來工作啦,”然後摁下我的CLEAN鍵,我就歡快的轉著圈開始賣力工作,我們總是配合的很默契,每次她做好飯的時候,我大概也打掃完房間回去我的位置休息。這個時候她總會坐在沙發上休息壹會,然後開始和我絮絮叨叨的講她的事情。講她那個在高三補習課壹個月就要花掉壹萬的女兒,講她臥病在床的老公,講她中午要伺候的那個老夫妻,講她每天晚上去給壹個四年級的孩子補習奧數。

"我那個女兒啊,”她壹邊擦著書櫃壹邊和我說,“最要命的壹年啊,妳說,我能不管她嗎?要不是她爸出了那樣的事情,”她停頓了壹下說,“我還沒和她爸說我辭職的事情呢,他本來就怕連累了女兒。背著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要是知道我也沒有了那份工作,哎——”

說著,孫寶抹了抹眼角,“說出來不怕妳笑話,以前他爸沒事的時候,我都沒做過幾頓飯。前幾年日子好過的時候,我也是雇著阿姨做飯打掃房間的。”

這點我倒是深信不疑,我經常看見孫寶在壹邊炒菜的時候壹邊看著手機,開始我還以為是在和人聊天。後來才看出來,她是在上網查菜譜,邊學邊做。有的時候做失敗了,就急著直在房間打轉。還好這家的主人對吃的要求不高,加上她多幹了好多不是她份內的活,主人家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不過,有時候看見主人把她做的哪次特別失敗的菜倒掉的時候,還嘟嘟囔囔的說要換掉她的時候,我著實捏了壹把冷汗。她要是走了,我怎麽辦?她又不能把我帶走,我總不能自己離家出走吧。

於是,每天我都努力的轉遍房間的每壹個角落。管是小主人芭比娃娃的舞蹈鞋,還是女主人掉在地下的每壹根頭發,我都努力的收拾它們。我作為壹個掃地機器人,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好幾次,孫寶做好飯的時候,我還沒掃完,她就問溫柔的和我說,

“行啦,綠寶,回去吧。妳都掃了壹個小時了。歇會吧。”每當這時候我就會開開心心的閃幾下我的CLEAN鍵。其實我是想說我知道了,但是每次孫寶都以為我快沒電了,而把我抱回我的充電座上。後來,我每次打掃完房間,就在孫寶的腳下轉悠,她去疊衣服,我就在陽臺門口等她,她去刷馬桶, 我就在衛生間門口轉悠,甚至有幾次她差點踩到我。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寵溺的對我說,妳等著啊,我忙完了,就抱妳去充電。

但是,我知道孫寶其實過得不是很好,起碼沒有她看起來那麽樂觀。她經常為了女兒第二天要交的輔導費而憂心忡忡。她告訴我,她為了能方便照顧臥病在床的老公,她不得不辭去了她原本那個待遇優厚的私企會計的工作。她告訴我,她為了不讓她老公再自責而瞞著他出來找了幾個鐘點工的工作,我在的這家是她並不是她壹天工作的最後壹家,她晚上還要騎20分鐘的自行車去給那個孩子輔導奧數。她告訴我,她也是不錯的大學畢業,壹帆風順的嫁人生子。她告訴我,她曾經以為她的壹生就會這樣衣食無憂的過下去,直到她老公出了這樣的事情。

孫寶最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她給我清理垃圾的時候和我說,她的老公已經開始懷疑她了。懷疑她每天回家都累得攤在床上,懷疑她每天出門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的好好的收拾自己了。懷疑她現在回家也不和他抱怨單位上的事情。她說,生病的人也許是很敏感的吧,他甚至準備打電話給她的同事了。

他知道孫寶最愛漂亮,而且她的工作是經常要和領導出去辦事的,衣著從來都是幹凈講究的。他越是了解他同床20年的老婆,就越是懷疑,衣櫃裏那些漂亮的衣服都收起來了,高跟鞋也都封箱放在床底下,甚至現在出門連皮包都不拿了。如果他知道孫寶因為照顧他而失去那份體面而優越的工作,他肯定又會錘著床罵自己沒用,罵自己沒有當時直接死了算了。然後哭著求孫寶和他離婚,哭著求孫寶給他送到福利院。

每次孫寶說的時候,眼睛都是紅著。她問我,我怎麽忍心拋下他不管,20年的夫妻,他沒有做過壹點對不起我的事情,他甚至都沒有大聲和我說過話。沒生病的時候他是那麽的瀟灑灑脫的壹個人,不抽煙不喝酒,唯壹的愛好就是周末開車去郊區的水庫釣魚。那個車現在也報廢了,他們的幸福生活也和那輛車壹起報廢了。

我聽著他們的故事,卻除了原地轉圈,什麽都幹不了。我甚至試著想在地上掃出“抱抱”兩個字,但是最後還是放棄了。我聽著想哭的時候也只能閃幾下我的CLEAN鍵。我想下輩子我還是托生成壹個人吧,這樣我也許真的能抱抱她。又或許我能托生成那個大卡車的輪子,這樣我就能在撞上她老公的車之前自己改變個方向,但是我現在什麽都不能做,也做不了。

那天孫寶正在對著手機上的菜譜試著做個蔬菜疙瘩湯,就在水龍頭下面攪面的關鍵時候,她的電話響了,她急匆匆的關上水龍頭接起電話,

“哎,老公,”孫寶的聲音分外的溫柔,

“在和同事逛街呢,哦,我在試衣間呢,所以沒有聲音。”孫寶有點慌亂的解釋道。

“對啊,同事說今天打折,恩恩,好,妳放心吧,喜歡我就買回去啦,好啦,知道啦。晚上穿給妳看啊,”孫寶的聲音帶著撒嬌的說。

掛了電話,孫寶怔怔的站了壹會。顯然,她不知道該如何交差了。再回頭去攪面疙瘩,卻真的攪成了面糊糊了。整個下午,孫寶都心不在焉的,甚至在我在她腳下轉了半個小時,她都沒有註意到我。孫寶漫不經心的擦了壹下書櫃和地臺,又魂不守舍的去陽臺收衣服,慢慢的疊好放回衣帽間裏。顯然,她壹直在試著想出壹個解決的辦法。

那天孫寶在衣帽間待的時間比平時都長,從衣帽間出來的時候,她的臉漲得通紅,有些踟躕的站在衣帽間的門口。她手裏拿了壹件帶著吊牌的新衣服,那件衣服我認得,那是上個周末女主人去商場掃貨的戰利品中的其中壹件。是個暗紅色的襯衫領的連衣裙,大概到小腿的長度,中間有根細細的帶子系在腰間,女主人拿回來的時候在鏡子前試了壹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那麽滿意,便給它塞進衣帽間裏。

孫寶站在那想了好壹會兒,才去鏡子前比來比去,我好像揣摩出她的意圖了。果然,她先是急急地去把門給反鎖上,然後脫下自己身上的那件有些泛舊了的T恤,換上了那件吊牌還沒有摘掉的新衣服。她小心翼翼的扣上胸前的扣子,系好帶子,才認認真真的在鏡子裏端詳著自己。

這件衣服真的很合適她,恰到好處的暗紅襯著她因為緊張而有些泛紅的臉蛋,腰間的帶子更是平添了幾許風韻猶存的女人味道,蕾絲的裙邊下面隱隱約約的露出她壹小截勻稱的小腿。就連我這樣的機器人都看的入了眼。孫寶顯然也是很滿意,而且已經忘掉自己的緊張了,她甚至對著鏡子唱了壹段梨花頌,

“此生只為壹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癡

情也癡

天生麗質難自棄

天生麗質難自棄——“

有些哀怨的唱腔,幾個輕輕的踱步,我能想象到如果孫寶沒有經歷過那樣的重大變故之前,是個多麽溫婉知性蕙質蘭心的壹個女人。

也許這件衣服真的喚起了她的什麽,也許只是為了圓她對老公眾多善意的謊言中的壹個謊,她真的把那件衣服帶回家了。我只能也只想看著她這麽做,我甚至想不到如果我可以對她說話,我該說什麽?阻止她嗎?鼓勵她嗎?

這個晚上女主人下班回來的時候,和平時壹樣。催促了小主人吃飯,然後守著她練了壹會鋼琴,便窩在沙發裏擺弄手機,直到上床睡覺。我輕輕的松了壹口氣,她應該沒有發現。明天壹早她還是會急匆匆的上班上學,連喝水的時間都不壹定會有,肯定也不會有閑工夫去翻壹件自己並不喜歡的新衣服,而下午的時候,孫寶應該就拿回來了吧。她總會有什麽借口騙過她老公的。

果然,下午孫寶來上班的時候把那個裝衣服的袋子原封不動的送回來了。看起來,壹切相安無事了。

但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也許我是真的不理解人類,或者說我更不了解的是女人這個物種。

孫寶從開始臉紅心跳的偷試女主人的衣服,到已經試著把自己的腳塞進女主人的高跟鞋裏。每當這個時候,還會從女主人鏡子後面的配飾盒裏找到自己喜歡的項鏈耳環戴上。有壹次甚至試了女主人的壹件沒穿過幾次的白色真絲睡衣,塗了她的猩紅的指甲油,畫了紅唇,還用電卷棒燙彎了自己的頭發,最後在給自己倒了壹杯紅酒,坐在沙發上,翻看著雜誌。那壹瞬間,我真的分不清她是誰了?她還是孫寶嗎?

每當這個時候,孫寶就會沈浸於自己的世界裏。我知道,那個時候,她的世界裏沒有等著要補習費的女兒,沒有臥床在家的老公,沒有上次擦不幹凈的油煙機,沒有費勁巴拉也教不會的奧數。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原諒她對我的冷落,並憐愛的看著這個女人。

她已經好幾天沒和我說過話了,她太忙了。每天來了就急沖沖的做飯,糊弄出兩個菜就開始她每天的換妝遊戲,也沒有時間再去研究網上的菜譜了。女主人這個星期已經倒了三次她做的菜了,也叨叨了三次要把她換掉了。

但是孫寶已經入魔了,妳或許聽過仙度瑞拉的故事吧,每天下午的5點半就是灰姑娘的12點鐘聲。但她終究不是壹個美麗的童話,沒有人看見她這壹切,除了我。除了我,誰能看見並欣賞著她妝扮出來的那份漂亮迷人,冰箱?電視?或者是墻角的空調?不不不,除了我,它們都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了,而不像我。即使孫寶再也不和我說話了,我也時刻關註著她,因為她是我的主人。

女主人終於感覺出什麽了,在壹次孫寶居然試著噴了女主人的香水之後。要知道,女主人6點就會到家的,她先是壹臉不敢相信的聞了聞空氣中殘留的香水味,然後她便開始像個偵探壹樣四處觀察。她發現了好久不穿的衣服後面有居然有幾道不起眼的褶皺,發現了紅酒的杯子上有沒來得及幹掉的水漬。甚至發現了高跟鞋底上有幾根不屬於她的長發。

她開始給朋友打電話,說起這種種蛛絲馬跡,還說準備明天提前回家看看。我慌了起來,不管怎麽樣,孫寶都是我的主人,我是必須要保護她的。

但是我能做什麽,我壹晚上都沒有睡著,壹直在想辦法。我想或許我明天下午試著在地下走出個“SOS”來提醒她,要不,就堵在衣帽間門口不讓她進去,或是試著把垃圾留在地上,這樣也許她就沒有時間去玩這個危險的換裝遊戲了。

可怕的第二天還是到了。我種種辦法都試了,她也只是壹遍壹遍的把不聽話的我放回原位,也並沒有再細聲細語的和我說話。

當她又壹次圍著女主人上面印著LV的圍巾,穿上女主人剛買的靴子,正準備試試壹個黑色的禮帽的時候,門響了。忘了說了,孫寶已經不記得要把門反鎖這個事情了。

孫寶的臉變得和我的臉壹樣煞白,如果我有臉的話。她趕緊跑進衣帽間裏。而我能做的就是用盡我渾身的力量掙紮著離開充電座,轉著圈跑到門口。我想,我能多拖延壹會是壹會吧。

女主人很快打開門走了進來,壹眼就看見地上還沒來得及收的鞋盒子。她恨恨的瞪了壹眼,鞋也不脫的走了進來。我用盡力量走在她前面試著阻攔她的腳步,但是並沒有太大的用。看她馬上壹大步就要從我身上跨過去了,我拼命的轉到她腳下,眼看著壹個尖尖的鞋跟向我戳來,我閉上眼睛,死就死吧。可是我沒死,也許是鞋跟真的有點尖,因為它卡在了我按鍵的隙縫裏,我使勁壹轉,女主人被我帶倒了。

“媽的,給我滾,”這是女主人和我說的第壹句話,也是最後壹句。因為隨即我就被她狠狠的踢到了壹邊,發出哐啷壹聲巨大的聲響。我聞著身上竄出的有些燒焦的味道,試圖動了動失去意識了的輪子,掙紮著閃了閃眼睛,慢慢的意誌開始模糊起來。我知道我盡力了,我在心裏嘆了口氣,主人,我真的盡力了。

在我沒完全失去意識的時候,我隱約聽見了女主人的大聲叱喝聲,孫寶的低聲抽泣聲,還有好多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終究這壹天還是到來了。

我終於閃不動了,我感覺到我身上的線路正在慢慢變涼,腦子裏浮現出那個戴著厚厚鏡片的質檢員,他和我說的話猶在耳畔,“別太感情用事。”

我算了算日子,還不到三個月,也許我還能見到他壹面。也許我還有機會和我那些兄弟講講我的故事,也許,我還能跟它們炫耀下我的名字,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