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四年級的時候,生氣地對我說:“媽媽,妳翻了我的書包,我們不再是朋友了!””看著鼓鼓的小家夥有點好笑,有點感動,又有點惋惜。她壹直把我當作朋友。她沒辦法,但她可以選擇自己的朋友,比她媽高級的朋友。
婚後夫妻感情壹直很好,但在很長壹段時間裏,夫妻之間偶爾會產生懷疑。丈夫對妻子的好是對妻子好還是因為妻子是妻子而對妻子好?妻子壹度事業迷茫,丈夫催她考博士。勸說的理由是,她的妻子是壹個有強烈成就欲望的職業女性,事業的成功能讓她真正快樂。妻子很感動,不再困惑這是工具還是目的。丈夫對妻子有壹種超越肉體欲望、經濟利益和自我考慮的理解、支持和愛,這讓妻子很感動,也很放心。妻子其實是在尋求壹種類似於夫妻間朋友的友誼!
從某種意義上說,友誼超越了母愛和婚姻愛情。朋友是壹種什麽樣的關系?她的魅力在哪裏?
著名社會學家黃光國把中國人的人際關系分為三類。壹種是情感關系,是以滿足情感需求為目的的長期穩定的社會關系,如家庭成員、密友、朋友等。第壹,工具性關系是指以獲取物質資源為主要目標的陌生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壹種是混合關系,是情感和工具的社會關系,比如親戚、鄰居、同學、師生、同事、老鄉。三種關系的原理是不同的。情感關系相互融合,奉行需求規律,“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工具性關系追求“公平法則”;混合關系建立在“人情法則”的基礎上,比較的主要是付出和未來的回報。黃國光的上述理論得到了中國社會的廣泛認同。
我深深相信,朋友和家人屬於感情關系,以滿足感情需求為目的,不求回報地給予對方,相互的愛是關系最根本的要素。
那麽,朋友和父母、孩子、夫妻有什麽區別呢?
首先,朋友和配偶是我們自己選擇的,而父母和孩子是不允許選擇的。但這也是妳的選擇。交朋友比找對象結婚自由多了。很多時候,帥氣、甜美的外表,青春的年紀,強烈的性欲,都能讓人陷入瘋狂的愛情。沒辦法。這種激情可能更多的是體力的驅使,而不是真正的自由。尋找結婚對象受到許多社會因素的制約。男人結婚,女人結婚。當他們到了壹定的年齡,尋找結婚對象就成了壹種使命。永遠不結婚,可以,但結局堪憂,因為婚姻承載了太多的功能。擇偶需要考慮很多因素,包括經濟收入、家庭背景、地域、智力、身高、長相等。除了自己的喜好,對父母的期望,甚至遺傳給未來孩子的基因,都是不得不考慮的因素。這壹切,在愛情婚姻的自由下,隱藏著各種不情願和無奈。
交朋友不是這樣的。交不交朋友,和誰交朋友,都是自由選擇。有很多人不交朋友或者交不到朋友,但是依然可以過得很好。另外,交友不受外界生物和社會因素的影響。只要互相理解,互相欣賞,有善意,就能建立友誼。沒有美醜高低貴賤富貴得失,沒有男女之分。交友能體現人的自由天性和對自由的追求。
其次,友誼不受外界約束。婚姻家庭是中國的重中之重,也是法律和道德約束的重要對象。家庭成員對彼此的愛可以是感情的自然表達,也可以是出於法律和道德義務。但是,友誼是生活的奢侈品,不是必需品,對他人和社會的意義都不大,不值得用法律來規範,也不值得過分講究道德。《論語》說:“交友要守信”。但孔子也說:“人不信,不知所能。”可見,守信是做人的基本道德,並不是專門針對友情的。
同樣是對人好,動機不壹樣。人們對動機的感受有時比效果更敏感。因法律或道德規定的義務而對人友善是常有的事。只有那種純粹出於愛,以對方為目的,毫無保留,不計回報的愛,才是珍貴的,值得感動的。純潔的愛情在父母和夫妻之間也很常見,但不常見。很多人出於義務不得不對父母和配偶好。另外,即使義務是剛性的,頭頂三尺,也不可能對父母和配偶好。真正的朋友能夠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相互關愛,不受各種法律和道德的約束,這壹點尤為珍貴。這可能就是女兒求母女之誼,妻子求夫妻之誼的原因。
第三,朋友之間的愛與家庭成員之間的愛在內容和特點上是不同的。第壹,愛的內涵不同。相對於父母子女的愛,朋友的愛包含了平等、理解、尊重、接納和欣賞;相對於夫妻之愛,朋友之愛是純粹的、精神的,排除了生理、經濟等功利因素,友誼更具有利他性和道德性。第二,愛情的強度和韌性不壹樣。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系是建立在與生俱來的血緣生命之上的,這種血緣生命太強大了,無法被化解和打破。夫妻之間的愛情是建立在激情、親密、承諾、身心合壹、終身相守的基礎上的,彼此生活中幾乎所有的因素都滲透在壹起。因為單純,友情壹般都是淡如止水,有時是生死攸關的事;因為自由,友誼的小船可能會翻,維持永久的友誼需要特殊的機遇和品格。永恒的朋友是罕見的。
人壹生有父母,能享受父母的愛;壹般都有配偶,享受夫妻恩愛很正常。但建立真正的友誼,享受真摯的友誼,是人生難得的經歷。知心朋友很少,從來沒有。
誰享受這份真摯而長久的友誼?應該有幾個條件。
第壹,雙方是平等的。只有平等的人才能有友誼。這種平等是指精神和人格上的平等,不是經濟條件、政治和社會地位上的平等,當然也不是才華和外貌上的平等。左與陶澍、林則徐交好時,還是湖南湘鄉的壹介平民,對方早已名揚天下。對於真正的友誼來說,外在的物質差異不是障礙。只要雙方互相理解,互相欣賞,互相信任,就能有友誼,成為朋友。精神人格的平等要求朋友雙方都有獨立的人格。壹個人只有肩負起自己的人生責任,才能純粹的愛別人,才能交到真正的朋友。雙方不需要結緣,也不需要因為功利而刻意交友。他們不需要奉承,也拒絕奉承。
第二,雙方相互了解很深,世界觀和人生觀相同或相近。朋友是他找到的人生伴侶,是共同面對世界和人生的知音。朋友形成精神上的合壹,是為了趕走獨自面對世界的恐懼,避免精神上無處告狀的孤獨。只有世界觀和人生觀相同或相近,人們才能相互理解、欣賞和支持。時事在變,想法在變,每當發現雙方的基本理念不壹樣時,往往會壹次又壹次的分手。魏晉名士嵇康寫過《與山居源絕交》壹書,與全心全意關心他的單濤絕交就是壹例。
第三,相愛的能力和值得愛的品質。愛的能力包括認識、理解和欣賞他人的能力,以及擺脫自我中心、視對方為目的、為對方做出貢獻的能力。人們交朋友往往是因為對方擁有令人欽佩、令人尊敬甚至令人著迷的品質、技能和觀念。例如,俞伯牙和鐘子期的知心朋友,竹林七賢的隱士友誼,都是基於相同的興趣和想法。被選上的人有品質,被選上的人能認可和欣賞,這樣才能成為朋友。壹個以自我為中心、自私自利的人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壹個沒有良好品質和魅力的人也很少有好朋友。可以說,只有人格高尚的人才能建立和維持朋友間的友誼,朋友間的友誼也顯得高尚。
如果能發展出父母與孩子、夫妻與夫妻、同事與夥伴之間的真誠友誼,那將是壹件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