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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愛華散文《冷暖人生》賞析

正月十壹是奶奶的生日,九十三歲生日。奶奶來自民國,壹把鋒利的三寸金蓮,眼裏有壹種獨特的嫻靜。

每當我讀到“收起舊時光,慢慢想,慢慢瘦”這句話的時候,我都會想,收起舊時光的女人,應該是奶奶那樣的女人。時間久了,哪裏都去不了了,最適合把逝去的舊時光壹點壹點折疊起來,用充滿滿足感的眼神看著它們。

舊時光穿越了塵埃,有了獨特的靈性。隨意斷任何壹段,都是花看花開的醉態。即使是苦難,經過時間的醞釀,也會成為壹種強大的供給。

當我去蛋糕店拿蛋糕時,我被壹種桃子蛋糕吸引住了。桃酥疊放成方形,用天然紙包裹,表面有32K紅色商標紙,有壹些深色圖案。整個商標只有“桃酥”兩個字。用棉紙擦的細繩子被系住,留下兩個可以用手指勾住的小繩圈。這種簡單的老味道立刻打動了我。問服務員老人能不能吃。入口軟嗎?服務員說是給老人的。我買了兩個手提箱。走在路上的時候,我想如果我穿上壹件棉質的旗袍,我會有壹種不壹樣的味道。

小時候走親戚,總有人帶著這樣包裝好的桃酥在街上悠閑地走著,遇到熟人就打招呼。迎面而來的人羨慕地說:“我是來探親的,唉,桃酥呢?”走親戚的人表現出虛榮心,心滿意足,把桃酥高高舉起:“是啊,去看看我姑姑,老太太愛吃桃酥,孝順!””然後露出淺淺的笑容,點頭,步伐依舊從容,就像走在紅地毯上的明星,迫不及待地走出各種海關。直接惹得迎面而來的人心裏罵“臭顯擺”,但同時又忍不住贊嘆“這家夥日子過得還算舒服”。

奶奶壹眼就在壹堆禮物裏看到了這兩包桃酥,捧在手裏看了又看。不知道這個懷舊包會不會讓奶奶想起哪年哪月的哪個故事?

午飯後,奶奶回到床上盤腿而坐。我坐在她的床邊和她說話。奶奶說:“妳看,妳這個年紀,又穿花褲子了。我說是花的,妳媽非要戴。要是別人看到了,豈不是笑話?”他壹邊說,壹邊用兩個手指捏著褲腿,壹臉尷尬。我壹看,奶奶的褲子真的有壹種暗花,梭織提花,黑底黑花,不仔細研究根本看不出來,但是奶奶的表情讓我覺得更搶眼。

我很久以前就開始忽略奶奶的衣服了。同樣的款式,大多是灰色和黑色,看起來就像是同壹套衣服。平時我比較關註她的健康。壹般我都是問她吃的怎麽樣,怎麽睡的安穩。雖然奶奶壹直保持著幹凈的樣子,頭發整齊的紮在耳後,裙子也壹直是平的,但是我從來沒有說起過她的樣子。今天看到奶奶的表情,不禁心痛。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壹個愛美的女人,無論年齡外貌,都可以壹直通透。

奶奶耳朵有點聾。和她說話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在說,我在聽。偶爾說壹兩句話,不僅簡單明了,而且喊得很大聲。奶奶說:“立春之後,過幾天就會下雨,壹年又要開始了。土地在飛升,麥苗會變綠。”我說:“是的。”突然,房間裏有壹股春天的氣息,吸了壹口氣,感覺身心都舒緩了。細雨,蓓蕾,在我心中出籠。

奶奶又說,人就跟莊稼壹樣。當昕薇年輕的時候,他期待著壹天天長大,他討厭時間的長度。壹個節氣期待壹個節氣。雨後,我期待被震撼。當我感到震驚的時候,我期待著春分。我急著伸枝散葉,急著發芽抽穗。我不覺得這壹生越來越短,我只是在規劃自己的收獲。收獲了,種子進了糧倉,自己的命也沒了。然後,看著自己的子子孫孫重新紮根,期待著成長,期待著成長。莊稼壹茬接壹茬收割,人換壹茬又壹茬。

我答應了。

奶奶說,我看妳爸爸阿姨叔叔還在到處爬,現在都是爺爺奶奶了。妳小的時候我沒有照顧妳。我學習還不夠。妳壹眨眼就長大了。說“快”的時候來回轉了好幾圈,還沒想通,就老了。奶奶說這些話的時候用手捂住了嘴。去年秋天,奶奶的兩顆門牙離職了,位置很空,說話都有點漏風。

奶奶說話的時候突然沈默了。我低下頭,撥弄著指甲,然後問她,妳累嗎?躺下來睡壹會兒。她搖搖頭:“我睡不著。妳看,我壹般都是閉著眼睛躺著,但是睡不著。很難像以前那樣睡個安穩覺。我也是晚上睡個午覺就醒,然後睡個午覺就醒。我不知道要在壹個晚上醒來多少次,才能理解天空。”

我只是聽著,不再多言。生活的水越深,越冷。沒必要釋然。這是語言無法觸及的深度。當我看到奶奶時,她只是擡起頭來看我。我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問叔叔的兒子什麽時候結婚,妳見過他的孫女嗎?奶奶臉上帶著微笑:“是的,我有。我媳婦又瘦又漂亮,讓人很甜。據說是煙臺。其實我老家不是煙臺,跟妳媽壹樣,不在家。”

奶奶從來不承認娘家是家,離開那個村子的人都叫“出門”。我們的家永遠在那個村子裏。即使沒有自己的房子,我們的家也只能坐落在那個村子裏。

我和我奶奶的潛意識是壹樣的,那個村子就是我們的家。那壹天,我在壹篇文章《行走與記憶》裏偶然看到壹句話:我們的村莊總有壹天會消失。我的心突然像針紮壹樣疼。村莊消失了,靈魂放在哪裏?當時我和兒子在吃米粉。在熱氣騰騰中,我的心是孤獨的,仿佛米粉被塞進了那段文字。我的胃從來沒有衰退過,我的心是空的,我的胃是空的。

三毛說:每個人心中都有壹畝地。我說每個從農村出來的人,心裏都有壹個村子。簡單隨性,滿是塵埃,滿是滄桑,卻帶著說不出的寧靜。

壹天下午,我和奶奶坐在壹起。九十三歲,長命百歲,但奶奶的表情裏沒有壹絲喜悅。當生命走到盡頭,不悲不喜。有壹天下午,奶奶沒有說起當初的事情。那些年已經遠去,無法挽回。我曾經對朋友們說,寫下壹些文字,在老到哪裏都去不了的時候讀讀,是多麽美好的壹件事。看看奶奶,我才知道,總有壹天,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了,連回憶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