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妳有壹個悠閑的遊行,如果妳想在黃道十二宮中散步,如果妳想讓冉冉在藍色應時的幻境中崛起,知了會化作蝴蝶,忘記不開心的自己,總之,如果妳運氣好,如果妳不幸患上了“觀星癥”,今晚妳不能和我壹起看神話市場就太遺憾了。
我的觀星,我所信仰的,純粹是無為。兩個眼皮瞬間交叉,壹瞥之間,我來回穿梭,乘著風,泠然好,泠然好。原來的非古太師,如果有什麽莽撞的客串明星,我也不用擔心給皇帝隆腹添毛腳了。它不是原始的船,在霧海中不需要裂脊就能辨認出北極的天蒂。比現代天文學家或宇航員更不需要分析光譜或駕駛衛星。科學著眼於太空,著眼於人類的未來,著眼於月球的新殖民地,著眼於地球人和火星人之間不可思議的星際戰爭。我研究太空,人類的過去,占星術和占星術,牧師的夢想和酋長的迷信。
於是大渡山拔地而起,把我舉向星辰,舉向晨光和霓虹。太陽統治著鐘表世界。但在這裏,夜晚仍未結束,燈族在鐘外閃爍。萬億部落的光族,在耀眼的遠方,如微弱的輝光般相遇。半克拉的孔雀石。七分之壹黃玉扇吊墜。千分之壹克拉的血。盤古斧下的鉆石礦,天文是開采不出來的。天河蜿蜒著敏感的神經,頭尾相碰,傳播著高速細膩的觸覺。南方天空的星閥燈火通明,壹等星、二等星、三等星競相炫耀自己的譜系,從α到β到ζ再到ω,串得那麽燦爛,跌跌撞撞地落下,橫掃南方的地平線。歷久彌新的化妝舞會,除了迷人的彗星,除了愛放煙花的流星,除了黑紗垂下的新月,星圖上所有的名字都被點亮。後羿出走的妻子看到了這壹幕。自大狂李白和受虐狂李賀看到了這壹點。利瑪竇和徐光啟也看到了同樣的東西。占星術是最晦澀的奇觀之壹。
北方天空的星星嚴冷,像日照較少的冰柱。最壯麗的是北鬥七星。這盤棋撲朔迷離,讓人摸不著頭腦。自從八卦以來,沒有人能動壹顆棋子。從舒天到大熊座埃塔,永恒的面孔永遠不會改變。棋局還沒結束,看棋的人類就壹代代死去了。還有南杓,不能用來舀酒。在聖人之前,詩人早就有這種幻想了。我想妳在空曠的北方,壁立著,長長的桶柄倚在寬闊的桶上,卻喝不到壹滴早期詩人的酒。那是壹個天真的時代,聖人未出世,青牛未西遊。那是青銅時代,雲夢的癤子還沒開,魚龍服從大禹的命令,吳城裏吹笛子的人白發不白。那是壹個多神教的時代,壹個漢人會唱歌的時代,壹個有野花野草和自由戀愛的時代。快樂的前儒家時代。
天空之下,臺中的光網交織著摩登的夜色。濕紅和流動的藍,林蔭大道的另壹邊,霓虹莖熙來攘往。腳下是不快的後儒家時代。鳳凰不來,電影森林就消失了,龍只是旅遊的壹個商標。巴蜀在龍山寺跳舞。聖人貪吃國家的工資。龍種生活在國外,《詩經》和《螃蟹》旅行成英文。誰說河很寬,壹根蘆葦掛在上面?招商局的噸位不止壹根蘆葦,但是江面很寬,海峽很淺很孤立!大家都說江南好,遊客要在江南呆到老。今人羨慕古人比江南還老。江南可哀,江南可哀。只有庚欣的頭在江南北部是白的,我們的頭在江南南部是白的。嘉陵江上,聽了八年鷓鴣,想了八年後湖和後湖黃鸝。十五個臺風季過後,淡水河、蜀江畔的鷓鴣聲已不可聞。皇帝派五羊招魂,在海南島招募北宋詩人。“魂歸,南不能停!”這是中國的南方,嚴陣很冷,而且不淺。嚴陣南下恒山。留學女孩飛東北,壹群群孔雀飛東北去新大陸。有壹種候鳥,只能回去。
怒飛而去,其翼若垂天上雲,翺翔則九萬裏。噴氣式飛機在雲上滑行,多麽無憂無慮的遊行啊!從前我們也是壹個大國,各民族都來朝鮮,我們國家的領袖蘇武殿多少也算是壹個國家。長安奠定了八世紀紐約的基礎,來自西方的駝隊,風沙踏紅塵的軟蹄。曾幾何時,武陵的少年們居然洗碗、上菜,背負著摩天大樓的沈重陰影。而長安的那些美人,不去長灘,卻深深地沈浸在書城裏,把自己的青春編成了服飾書籍的目錄。當妳的愛人已經改名為瑪麗,妳怎麽能送她壹個菩薩級別的男人呢?歷史是健忘的,是尷尬的,是個體患上了歷史感。三十六歲,常懷千歲之憂。千歲前,宋朝的始皇帝剛剛登基,黃袍加身,壹股芬芳的文化欲綻放。歐洲在中世紀的深處冬眠,拉丁語的祈禱如夢如幻。知道韓菌是最悲哀的事。八股文裹腳。阿q的辮子。鴉片的有毒氣氛。租界充滿了悲劇,租界已經滿了。大國的青睞變成了白眼。小國多次出現反華運動。真菌死了,留下了更潮濕的真菌,但黑暗仍然很長,夜晚仍然沒有結束。東方的大帝國相繼滅亡。巴比倫死了。波斯和印度滅亡了。亞洲散落著史前巨獸的遺骸,考古學家的天堂是壹片廢墟。南方有鬼,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蒼蠅,我們是經歷過春秋的。
夜晚像洗澡壹樣冷。昆蟲像眼淚壹樣歌唱。在星子的神經系統上,有很多斷了翅膀的光源。使勁擰天蠍的毒尾巴,所有星子都會哭。但那只是壹時的錯覺。天有多高,絕望的懷抱怎麽會被質疑?永恒還在拍密碼,從補天之日和屠戮之日起就在上面寫著無法更改和破解的密碼,那種磷的形象!它好像在說:就是這個意思。山不斜天柱就是這個意思。長城下,運河邊就是這個意思。揚州和嘉定的大屠宰場就是這個意思。在盧溝橋上,在重慶的壹個山洞裏,是這個意思嗎?但是逆風飛行,泠然好嗎,泠然好嗎?然而,孔雀飛向東北。是暢遊還是很難去?有壹次,在密西西比的岸邊,在壹個典型的大學城,面對不愉快的西餐,我們停下來拿叉子,沒有食物就吃不下。有壹次,站在密歇根湖岸邊的風中,看著冷冷的太陽,鋼城芝加哥冷得發青。日近長安遠。五墓裏的迷途少年,鼻子酸得像四川的鹹菜。有壹次,在壹個不眠的冬夜,我站在白雪皚皚的星空下,為剛剛去世的母親和剛出生的孩子哭泣。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死去的不是母親,而是古代中國,新生的不是女嬰,而是五四。兩天的飛行帶著壹股噴雲,情感飛越半個世紀。總是這樣。松山之後是東京,然後是阿拉斯加,然後是西雅圖。上面,我看到天空的藍色和深邃,下面,我看到水的綠色和躁動。長風破浪,雲帆能助滄海。很難去。很難去。在海的另壹邊,是白雪皚皚的鄉愁,是冷清的聖誕節,是空空的郵箱,更是空空的學位。
是的,這是很難去的時間。自由漫步只是範蠡的壹個傳說。東遊不易,北歸更難。戰後,可想而知江南北有多荒涼。第二次來中國前夕,去佛寺給塔影下的先人骨灰祭拜。在銹跡斑斑的銅鐘記憶中,200根骨頭重溫著六年前的傷痛。六年了!我的前半生被埋在這個小木盒子裏。我是王國維投水後壹年出生的。附在這裏面的,是淪陷區的歲月,是抗戰的歲月,是南闖的歲月,是難以去的記憶,是無憂無慮的旅行的幻想。這個十歲的男孩吞下了國家的苦果。在高淳古寺的香案下,我整夜聽著女人和孩子的驚呼和傷心的哭聲。在太陽旗和遊擊隊拉鋸戰的地區,他們白天躲在太湖的蘆葦叢中,日落後才劃回岸邊,只為躲避鋸齒的撕咬。當船沈入太湖時,母子倆抓住鮑丹大橋的地基以免溺水。然後就是上海的法租界。然後就是香港海上過年。在滇越路上的火車上,可以看到浮梁河畔的桃花。昆明,鏗鏘有力。陡峭的山路。母子倆撞上了兩條黃魚。然後就是海棠溪的渡口,重慶的團圓。滿月時的空襲迫使人們撤離。於是六年的中學生活開始了,涼鞋磨破了,在悅來昌青石板路上。催人淚下的抗戰歌謠。近視課本和油燈。在微弱的桐油燈下,我朗誦新朗誦的古文,獻給尚未點化鬢角的父親,獻給給我系鞋底的母親,用瓦片上突如其來的秋雨澆灌巴山的秋池...在鐘聲中,黃昏已經降臨寺廟,黑袍蝙蝠正緊張地從過去的日子裏飛來。這是臺北郊區,觀音山壹直躺著休息。
生動的蝴蝶。果然莊周。巴山雨。臺北鐘。晚雨。等我擦擦眼睛再看的時候,三個小女孩已經叫我爸爸了。熟悉的是不熟悉的,不熟悉的變成熟悉的。千步之梯下,未完的出國手續等著我去完成。將會有壹次長途旅行。在國外,會經歷更艱難的翻越大山。是松山機場的告別,是東京雨荷河的天鵝,是太平洋的雲彩,是芝加哥的黃葉。六年過去了,北太平洋的卷雲還在翻滾著六年前的乳白色光芒。初秋的天壹天比壹天高。初秋的雲比彼此更白更輕。剪下來,應該畫唐寅的扇子,杜牧的四絕。讓它飛,就是讓它飛。我想是秋天了,內陸牧場的藍天把地平線拉得又遠又寬。在北方的黃土葉萍上,這是奔騰的駿馬和拍攝雕塑的季節。雕刻掉了。野鵝落。沙沙作響的紅葉從楓林中落下。所以這裏是烏江,冷的發青。所以上面,只剩下幾個無限長的楚天了。為什麽又是九月了?在木蘭的船上,應該有壹個楚客在唱“秋高氣爽,君遠遊愁!”
遠行。遠行。此時此刻,另壹個大陸的秋天要美麗得多。藍天。黃葉地所有的瓜都要在愛荷華的黑土地上沈甸甸的肥美。當印度的夕陽成熟時,它從摩天大樓的窗戶上滾了下來。顏色上了樓上的電梯,樓上就會有人難過。這座摩天大樓有三十六層樓高。我要去哪壹層?妳能想象最高的樓層無法俯瞰長安嗎?想家的時候,懷的是大陸的母親啊,詩經裏的北方,楚辭裏的南方!我死了,願江南春泥蓋我,我死了。
當我死的時候。我出生的時候。當我在東南天地之間徘徊的時候。黃巾之後有董卓的魚肚白,安祿山的魚肚白,赤眉,黃巢,白蓮花。始皇帝的紅色火焰在高喊:戰神萬歲!戰爭燃燒時間,燃燒我們,燃燒妳的頭發,燃燒我們的肩膀。我死了,老人要掛壹把白胡子,和火燒不死的白胡子戰鬥,守護我的墳墓。我有壹個大病人,因為我有壹個身體。當我實現的時候,當我回到他的曠野的時候,我將回到他的芥菜種和他的地下水和雲彩那裏。但在此之前,我必須塑造歷史,塑造我自己的花崗巖表面,當時間在我的呼吸中燃燒。當我的36歲在此刻燃燒,燃燒在筆尖,燃燒在創作。當我在狂歌的時候,黑暗要匍匐聆聽,黑暗要看到我要努力,用痛苦、歡樂、熱情、冷酷去迎接和抵抗時間的偉大之火。火焰上升,以我的長發為翅膀飛翔。敢於及時自焚,妳就會在永恒中結晶。
還有南杓,不能用來舀酒。有壹種瘋狂的歷史感在我體內燃燒,澆在北鬥上的酒怎麽也澆不滅。有壹種無法治愈的時間鄉愁。臺中的夜市在山麓閃爍著奇幻的光芒,瑪瑙的眼睛在紫水晶的盤子裏閃爍。相思林梧桐外,長途車自遠方來,去遠方去,就像路上的風風雨雨。空氣中彌漫著露珠的涼意和新割草根的香味。當它被註入肺部時,我的感受是徹底的,通暢的,就像火山腳下純白色的多孔浮石。清醒是幸福的。在未來的大災難中,只有清醒才能保證自由。星空中的氣候是清醒的秩序。星空是無限的,大羅盤的星空,創造宇宙的抽象壁畫,神秘而神秘,令人費解而百看不厭,美得令人無可救藥的驚艷。天河巨瀑噴射而下,騰起螺旋星雲和星雲,但水聲寂靜得永遠聽不到。光在橢圓形的空間裏無休止地飛翔,在天河漩渦裏進行星際航行。沒有現代,沒有古典,沒有寒武紀,也沒有冰河世紀。光,在美麗的橢圓形裏誕生了成千上萬個太陽和成千上萬個巨大的蛋黃。美麗的橢圓形生下了我,侯姬和海倫。七夕已過,織女的織布機依然織出許多細長的藍白色細絲。五千年前,環狀星雲還在神秘地旋轉。這場婚禮永遠在籌備中,織錦緞的新娘永遠年輕。五千年前,我的五立方祖先正在昆侖山腳下,黃河源頭踐踏。但我是誰?我是誰?聲音落在寂靜島宇宙的邊緣。我是誰?我是-誰?壹瞬間,所有的光都消退了,指控聚集在我的眼睛下面。妳不是誰,只是說,妳是壹切。妳是矮子中的矮子,最小中的最小。但妳就是壹切。妳的靈魂烙上了所有北京人的噩夢和恐懼。只要妳願意,妳就會站在歷史的中央。
在戰爭之上,妳應該舉起妳的筆,現在饑餓在黑死病之上。星星羅列出來,掛在壹頂永恒的皇冠上,多少克拉的榮耀才能為智者、勇者和妳加冕。如果妳保持清醒並且站得夠久。妳是空的。妳就是壹切。在沒有回聲的大真空中,光說。
1964 8月20日在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