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壹輛舊汽車起家
1901年汽車落戶上海後,發展極為迅速。馬路不再是馬車的專用道,為適應汽車的需要,馬路不斷拓寬、延伸,好讓汽車從容馳騁。1903年上海只有5輛汽車,1908年就增加到了119輛,1912年猛增到1400輛。奔馳、福特、雪佛蘭、奧斯汀等等,往來馳騁於上海街頭,讓原先慢騰騰的上海人看花了眼,感到現代文明的逼人氣息。除洋商外僑外,受西風熏陶、好“紮臺型”的上海人也陸續成為汽車的主顧,尤其是在那些貴族學校,像聖約翰大學、啟明、清心女中等,學生大多家境富裕,每逢周末,校門口的汽車多得無處停放,總需要安排巡捕來指揮交通。 有人喜歡享受,有人就嗅出了其中的商機,出租車行業應運而生。二三十年代是上海出租汽車的黃金時代,在上海中上層市民生活中,坐出租車逐步流行,婚禮喜慶、迎送往來、出門公幹,甚至看電影、下館子,都是用車的辰光。像結婚慶禮,喜歡洋派的上海人,在二三十年代後,新郎穿長長的燕尾服,新娘披潔白的婚紗,這樣的裝扮,根本不會去坐黃包車或轎子,最佳選擇,當然就會去喊壹輛汽車。
周祥生,乳名阿祥,浙江定海人。據周祥生之子周惠定先生相告,13歲那年,周祥生只身來上海謀生,先在壹家餐館裏洗菜打雜。3年後,他到外國人開的禮查飯店(今浦江飯店)做西崽,客人酒足飯飽後,常叫他去飯店門口叫車,因此他與出租汽車司機和各大車行關系很熟。而且整天與洋人打交道,學會了壹口洋涇浜英語,雖不是正規學堂出生,卻足以應付壹般洋人。壹段時間下來,他吃苦耐勞,殷勤待客,不僅獲得飯店老板和客人的好感,而且省吃儉用,也積攢了壹點資金。這時,他雖想自立門戶,但畢竟囊中羞澀,撐不起來。恰在這時,仿佛老天相助,周祥生在回家的路上遇到兩名車夫拾到壹筆盧布,彼此爭執不下。周祥生遂出面作主,三人平分,周祥生拿這些盧布去銀行兌換了壹筆銀元,以此為創業之本。
有了啟動資金,周祥生自己開始經營出租車業務。他先貸款買了壹輛舊車,做拋崗生意。當時出租車是不能隨便停靠在馬路邊上攬客的,違者罰款,所謂拋崗生意,就是違規地在馬路邊停車攬客。不久,他的壹個堂弟也加入進來,購了壹輛舊車與他壹起經營“祥生車行”。用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他們的生意興旺,貸款很快還清了。
初戰告捷,進壹步激發了周祥生的創業雄心。他不斷以滾雪球的方式,分期貸款購進汽車,不斷擴大車行的規模。到1929年,祥生車行已經擁有20輛車,兩處分行,在華商汽車出租行業中脫穎而出。1930年5月,上海華商出租汽車同業公會成立,35歲的周祥生當選為會長。上海的出租汽車行業,主要由洋商控制,周祥生的實力,已不容他們小覷,於是,華洋出租汽車聯合會,也推選周祥生為董事。
與洋商汽車公司競爭
祥生公司聲譽鵲起,周祥生也成為華商出租汽車行業中的頭面人物,即使與洋商抗衡,也具有壹定的競爭力。但是,周祥生並不滿足,決心在規模、管理和車輛設施等方面更上壹層樓。
當時,美商雲飛汽車公司是出租業中的老大,擁有清壹色福特牌出租車。總經理高爾特是美國人,擅長經營管理。1921年該公司以14輛二手福特車開始營業,這時已發展到擁有200多輛嶄新的出租車,雇員600多人,稱雄壹時。英商泰來汽車公司也實力雄厚,不容小覷。
周祥生性格開放,交遊廣闊。他根據壹個朋友的指點,看準美匯將上揚,於是當機立斷,籌集資金,先付定金二成,向正在上海推銷汽車的美國通用汽車公司,定購雪佛蘭汽車400輛,每批100輛,分四批陸續到貨。果然,等這批嶄新的雪佛蘭車到達上海,車價已經上升壹倍,獲利豐厚,從中大賺了壹筆。周祥生除自留200多輛外,將其余車輛全部脫手,就此壹筆生意,祥生汽車公司的全部車輛,幾乎等於白賺。
1932年元旦,在劈裏啪拉的鞭炮聲中,周祥生正式組建了祥生出租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公司總部設在北京路西藏路口。壹夜間,清壹色湖綠的雪佛蘭新車,如壹股清風吹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祥生汽車的前後左右和車頂上,都漆了祥生的商標和電話號碼,十分醒目。
祥生公司壹成立,總經理周祥生就立下遠大的目標,要求公司做到“規模最大,設備最全,訓練最嚴,侍應最周,車輛最多,車身最好,分站最廣”。
與出租汽車龍頭雲飛公司相比,這時祥生的車輛不僅更新、更好,而且數量上也開始超過雲飛,***有車輛270輛。在當時,說起祥生,可說家喻戶曉。在百十家出租汽車公司中,祥生、雲飛、泰來和銀色汽車公司四家,在上海最為出名,但祥生風頭之勁,發展之快,都在他們之上,結束了外商汽車公司獨霸上海的局面。
上海出租車的歷史並不長,開始時多由洋商經營,乘客大部分也是外僑、外商或有錢的華人,他們居住在環境幽雅、綠樹成蔭的上海西區,因而早期出租汽車公司的經營範圍,集中在西區的高檔住宅區,隨著上海城市道路的改善,上海人生活質量的提高,用車數量大為增加,且華人成為主要乘客,周祥生眼光敏銳,看見了這壹變化和發展脈絡,將營業的重點轉向不斷擴大的市區,以及不斷增長的華人顧客。相比之下,雲飛公司的站點少,而總行位於大西路(今延安西路),地理位置偏西,車輛數量也不如祥生多,出車自然較祥生時間長,因而在與祥生的競爭中,逐漸處於下風。
在服務站點的設置上,周祥生也動足了腦筋,他坐車在市區觀察,看哪裏的客流量大,最後在全市設立22處分行,總行在北京路800號,掌控全市的車輛運行情況,另外,還有委托代叫點50多處。壹旦有顧客電話叫車,總調度馬上指令最近的分行出車,數分鐘內,壹般就能到達指定地點。
40000號電話傳奇
說起電話叫車,說起祥生的40000號電話號碼,更是壹個老上海商戰的經典傳奇。
早期的出租汽車由於收費昂貴,顧客稀少,只由警方規定了市中心屈指可數的幾處候客點,如禮查飯店、華懋飯店、跑馬廳等人流密集的地方。雇車的主要方法,是通過電話預約叫車。
到上世紀30年代,隨著電信業的發展,裝有電話的人家多了起來,電話叫車,不僅方便,更成為時尚。有錢有閑的太太、小姐打完麻將之後,接下來的節目,自然是叫車去南京路的四大公司購物,於是出租車公司的廣告就畫出來了:壹盈盈淺笑的俏麗女子拿著電話聽筒,壹副輕輕松松的模樣,而壹輛漂亮的出租車已經開進了花園。這樣的愜意生活,多麽撩人神思。周末,壹些愛慕虛榮的女學生去看電影,如果沒有汽車來接,即使自家有人力車也不坐,非得打電話到汽車出租行訂壹輛汽車。
電話叫車,圖的是方便快捷,電話號碼的通順易記,瑯瑯上口,就成為各公司的看家寶,打入市場的不二法門。雲飛的電話號碼30189,諧音“歲臨壹杯酒”。銀色公司的30030,也簡單好記。
當時祥生汽車的電話號碼是:40251和40253,周祥生總覺得不理想,為弄到壹個稱心如意的電話號碼,他多次和電話公司聯系,強調祥生汽車公司的業務中,有24小時接送病人急診服務(當時沒有救護車),極需要壹個簡單易記的電話號碼。電話公司的總經理比克是洋人,看他這樣癡心地要挑電話號碼,跟他開玩笑,說電話公司要改排線路,把電話公司自己的“40000”號碼給他。周祥生知道這個號碼是電話公司自己用的,卻故意假戲真做,馬上印日歷、登報做廣告,結果比克無法反悔自己的承諾,弄假成真。
周祥生花了十條金條(100兩)在武昌路電話公司設了電話交換總機,利用電話公司線路,可給全市祥生分行連接,還省了很多線路費用。周祥生說:“我們中國四萬萬同胞,4億人,上海沒有4億號電話號碼,只有我們4萬號,因此我們的廣告語就是:四萬萬同胞,撥4萬號電話,坐四萬號車子。”公司為此打出的廣告語是:“四萬萬同胞,撥4萬號電話。”這個電話,不僅因其簡潔易記,更因其內含的政治意義,立即擊敗競爭對手。
周祥生擅長經營之道,為了擴大這個電話號碼的影響,他在細節上也下足了功夫。當時,電話機習慣裝在墻上,鈴聲壹響,拎起聽筒對話,偏偏來電不是找自己,於是叫人來接聽,這時聽筒無處擱放,常常懸空吊著,很不方便。周祥生就叫人設計制作了壹種小巧別致的金屬擱架,上面印有祥生公司的紅色J標記和40000電話號碼,免費裝在飯店、舞廳、電影院等熱鬧場所,乘客打電話的時候,都能看見祥生公司的電話號碼,如果要車,自然叫祥生啦。
40000號電話,在祥生公司不僅是壹個叫車電話,周祥生利用這個電話,還開辦了詢問天氣及火車、輪船啟行時刻的問訊業務,既方便了顧客,又使許多問訊者乘便叫車前往車站、碼頭,由此又增加了不少營業額。
貨真價實的優良服務
周祥生不僅有敏銳的眼光,精明能幹,始終能把握先機,而且十分強調服務至上,視乘客為衣食父母,把方便乘客,提供貨真價實的優質服務放在第壹位,得到廣大乘客的信任,並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立於不敗之地。
周祥生規定,即使乘客半夜叫車,也要及時派車上門,決不能讓乘客等待時間過長,還可應乘客要求提前叫醒他。如果乘客上門叫車,汽車必須立即出發,不得耽擱。無論何時何地,駕駛員要下車為顧客打開車門,幫年老體弱者安放行李,服務親切自然,動作迅速。有時周祥生在場,他必親自打招呼,為顧客安放行李,開關車門,恭恭敬敬送客離去,使乘客備感親切。周祥生還隨時派人外出抽查,對從祥生汽車上下來的客人征求意見,萬壹客人表示不滿意,司機不但要當場向乘客道歉,回公司後還要受處罰。
祥生公司的規章制度嚴格,凡乘客遺留在車上的物品要壹律上交,隱匿不報者要受處罰,甚至開除,而上交貴重物品的司機可以得到獎勵,因此乘客坐祥生的車都有壹種安全感,偶有什物遺忘在祥生車上,壹只電話就解決了問題。祥生公司還每過壹段時間登報失物招領,使公司贏得很好的信譽,故而上海火車站,只容許祥生汽車開進車站接送旅客,其他車輛壹律不得入內。
為了招徠更多的乘客,周祥生還十分註意市場調查,了解乘客的需要,從而提供種種便利。凡影劇院、體育場、舞廳、夜總會散場時,顧客蜂擁而出,不失時機地停在門口候客的,總是祥生汽車。至於火車站、碼頭等水陸交通大門,更是祥生汽車必到之處,隨時可以見到它們穿梭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