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升平坊內,白塔街大尼寺相對住危家,自燒洗無比鮮紅、紫艷上等銀朱、水花二珠、雌黃,堅實匙筋。買者請將油漆試驗,便見顏色與眾不同。四遠主顧請認門首紅字高牌為記。”
這是迄今為止中國發現最早的印刷廣告實物和廣告文。這則廣告活生生地勾畫了元代長沙油漆店主的推銷藝術。廣告文字不長,卻把產品生產、銷售的地址、產品的質量、產品的商標都展示出來,尤其令人玩味的是,它提醒消費者,產品是過得硬的,可以“將油漆試驗,便見顏色與眾不同”。由於“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古往今來,都免不了有假冒商家招牌的情況發生,所以廣告的制作者提請客戶註意,壹定要“認門首紅字高牌為記”。由此可見,在升平坊裏,油漆顏料業也不只此壹家,甚至可以推測,升平坊是元代長沙的油漆業的生產、銷售中心。激烈的市場競爭,致使業主出“獨此壹家”的奇招,充分表露了業主的市場開拓意識。
這張廣告的左上方另有字體略小的宇2行。壹行為收購原料的廣告:“主顧,收買銀朱,請認元日。”另壹行為:“祖鋪,內外圖書,印號為記。”印號即為商標。這兩行廣告文的上方還有朱印3枚,正中壹枚為壹完整籃形圖案,開植物圖案商標的先河。下2枚稍小,壹呈正方形,壹呈壘冢形,印跡在清與不清之間,難辨其功能。有學者認為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防偽標誌”。
“廣告”壹詞雖為舶來品,但廣告的歷史在中國卻源遠流長。《韓非於·外儲說左上》記載的“買櫝還珠”的故事,說的是楚人(也應包括長沙人)把珠寶賣給鄭國人時,對於包裝極為講究,那個櫝(包裝盒)竟然“薰以桂椒、綴以珠玉、飾以玫瑰、輯以羽翠”,故鄭人“買其櫝而還其珠”。《韓非子》還有與此完全相反的例子,即“虜自賣裘而不售”,說的是北方地位低賤的牧民穿著破衣服去出售高貴的皮袍子,結果人賺其臟而賣不出去。看來,“楚人”與“虜”的商品經濟意識有著天壤之別。
楚人講究商品裝潢的傳統,在唐代長沙窯的產品上更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在商品上直接做廣告是長沙匠人壹大發明。長沙窯工匠善於用褐彩文字作為瓷器的裝飾,使產品別具壹格,這是我國瓷器裝飾的壹個新創舉。瓷器上所書的文字除詩文、聯句、諺語、俗語、成語外,還有不少廣告宣傳文字。如朝鮮出土的長沙窯瓷壺上就書寫有“卞家小口天下有名”、“鄭家小口天下第壹”。有的針對顧客的猶豫心理,促其購買決心,如“買人心惆悵,賣人心不安。題詩安瓶上,將與買人看。”更多的文字裝飾則迎合了當時社會風氣和需要,這可以說是更高層次的“廣告策劃”,如有的反映“別離和相思”;有的反映邊塞征戰;有的寫景寫情,應酬賓客;有的則反映人生哲理,告誡人們“富從升合起,貧從不計來”,“上有千年樹,下有百年人”,“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等。也有唐代文人韋承慶、劉長卿等的詩。如此廣泛的內容,自然可吸引各個階層的顧客。長沙窯為了擴大出口,還在出口瓷器上繪上了西亞人民喜愛的圖案,如棕櫚花紋、椰樹雙鳥花紋等,有的還用阿拉伯文書寫了“真主最偉大”,廣告效果可想而知。
宋代潭州銅鏡上的廣告銘文也很有特色,設計的文字主要是贊頌鏡子的用途,啟發人們的愛美之心,從而下決心購買。如“照我百年”、“八面玲成,壹塵不受”、“鑄鐵為鑒,衣冠可正”、“月樣團圓水漾清,好將香閣伴閑身,青鸞不用羞孤影,開匣當如見故人”等等,條條寓意深遠,扣人心弦。字形有小篆、隸書、楷書等,書法精美,十分誘人。
宋代潭州市井中酒旗廣告也算得上壹景。唐宋詩詞中有不少描述長沙酒旗的佳句,如唐李群玉的“依微水戌聞疏鼓,掩映河橋見酒旗”,宋範成大的“趁客賣魚雙漿急,沿江沽酒小旗寒”等。宋代詞人王以寧在《水調歌頭·裴公亭懷古》中所吟“人在子亭高處,下望長沙城廓,獵獵酒簾風”更把長沙城廓與獵獵酒旗融會在壹起,與唐代詩人杜牧的“水村山郭酒旗風”有異曲同工之妙。裴公亭建在桔子洲頭,元至元以後蕩毀。從詞人的絕唱裏,我們可以想象宋代長沙城亦和南京、汴京等其他大都會壹樣,是壹處酒店業特別發達的城市。業主旗幟高懸,競相招引四方豪飲之士,酒旗在南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遷客騷人、市井百姓就飲餐桌,手捧流香四溢的酒杯,開懷暢飲,好壹幅長沙的《清明上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