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年來,在坦蕩無礙的魯西南平原上,農業社會的傳統與儒家重道輕器的觀念相結合,催生了眾多風味各異的手工小吃。我打小就特別喜歡家鄉小吃,從小吃到大。
前幾天回濟南,居然在人防那邊的小吃攤上吃到了菏澤的李家吊爐燒餅!這吊爐燒餅,壹般不是在爐裏烤,而是在爐子上倒扣壹口平鍋,把拌好的發面貼在鍋面用碳火烤透。烤熟的燒餅外皮酥脆、顏色乳黃;內瓤松軟,味道鹹香。年輕牙口好的還可將燒餅放在微火上烤,將內外水分全部蒸幹,成為“幹嘣兒”,用手壹拍即碎,吃起來嘣焦酥脆,口齒生津,別有風味,而且燒餅又大又厚,壹只燒餅下肚可達半飽,吃的時候還要雙手抱著啃,壹防芝麻掉在地下。大家也許不知道,幾乎沒有壹個菏澤人沒吃過燒餅,幾乎沒有壹個菏澤人不具有燒餅情結。圓圓的燒餅,散發著芝麻的香氣,影響了本土的壹代又壹代人。《水滸傳》寫沿街叫賣“炊餅”(類似今日之燒餅)的武大郎,壹部《水滸傳》其實也是壹部魯西南的小吃文化史。如果不登長城非好漢,那麽牙齒撕不開冷凍的牛蹄筋、舌頭攪不動風幹的燒餅蓋的菏澤人也非英雄的後人。
餅在古時,是谷物、粉面制成的食品的統稱。餅在小吃行裏,是個大家族,有蒸餅、白餅、湯餅、肉餅、油旋等等,其中以生面或發面團作餅烤之,曰燒餅。
大家也許不明就裏,說燒餅和火燒壹樣,其實最大的區別就是,燒餅是在火下烤的,而火燒是在火上烤的,所以燒餅又叫吊爐燒餅,意謂燒餅倒貼於鍋上烘烤。告訴大家我們菏澤人都知道的餅方吧:白面二斤,香油半斤,鹽半兩,好椒皮壹兩,茴香半兩,三分為率,以壹分純用油椒鹽、茴香和面為穰,更入芝麻粗屑尤好。每壹餅夾穰壹塊,提薄入爐。可見吊爐燒餅由來以久。
不知道這是不是純正的吊爐燒餅,也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來到省俯的。但是不管怎樣,願李家燒餅壹路走好!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喜歡吃濟南的砂鍋呢?!反正我是很喜歡,尤其喜歡壹道砂鍋豆腐!大家不知道吧,這道菜最早是出自菏澤的“老賈豆腐砂鍋”!烹制此菜,別具匠心。先將豆腐經旺火沸氣蒸出蜂窩狀,然後涼透壹點點濾出水分,再與粉絲、火腿、蘑菇、冬筍丁等放入砂鍋雞湯中,燒開罷改用文火慢燉,後用精鹽、味精調口,待豆腐入味後,淋熱油出勺,此菜湯鮮爽口,名雖“老賈”,實在“真嫩”。
小砂鍋裏存有大乾坤,在“砂鍋”的店裏,每次性急的食客拍桌子問,砂鍋為什麽還不端上來,師傅們總笑著說:“甭急,甭急,慢慢燉才有味嗎。”砂鍋如此,生活亦復如此。
國人歷來喜歡用砂鍋熬湯、燉肉,這是因為砂鍋是陶制品,能保持食品原有的色、香、味。而砂鍋又素以文火慢慢燉為好,所以手腳毛糙的廚師做不來上好的砂鍋,猴急如豬八戒的食客也咂摸不出砂鍋的真滋味。煮砂鍋的師傅須具備熬中藥的心情,吃砂鍋也是食客僅次於品茶第二等大事。品茶須正襟危坐,安神撫氣,但吃砂鍋可以大呼小叫,可以用雙手往燙著的舌頭扇涼氣;品茶是閑雲野鶴的雅事,而砂鍋卻是大眾化的抗饑之物,引車賣漿者可以吃,吃得腹漲肚鼓連放響屁,小資女郎也可以吃,吃得臉現桃花直打飽嗝。
在濟南,更大超市裏都能見到曹縣燒牛肉吧!喜歡食葷不防買點嘗嘗看這從清朝傳下來的手藝!自清起,曹縣燒牛肉便是民間下酒名菜,取上好牛肉,洗凈,放好大料,入鍋燉,至爛為佳,是豪爽的山東人大塊吃肉的絕好酒肴。
在曹縣東關,打著“米家燒牛肉”招牌的小攤或作坊不下20家,與之區別的僅是,其中米金元的牛肉店鋪有著“老牌”兩字。“老牌米家燒牛肉”16元錢壹斤,“壹個子都不能少,但壹個子也不會多收”。
前不久,濟南的壹家經營肉類產品的個體商戶米廣洲搶註了“米家燒牛肉”的商標,這就意味曹縣米家軍所經營的燒牛肉生意都屬於“侵權行為”。此次失去“身份證”的曹縣米家牛肉將面臨著壹場浩劫,在註重法律和規則的市場經濟裏,商家失去了商標就意味著夭折乃至破產。而米金元卻對此很坦然,認為“商標與我何幹?我把牛肉做好,別人自然來買。”既然當事人都這麽說了, 我們的哀其不幸,恨其不爭也是多余的了!那麽就好好吃肉,咋都得對得起人家的手藝!
其實,有時候我會想,幸好,菏澤小吃藝人不識大局、不趕潮流,不能簡單地用機械化生產、流線式作業代替手工勞動,才使得我們清醒地認識到,正是這些技藝純熟精湛、恪守經營之道、深諳菏澤人口味的師傅們守護著地域飲食文化的最後壹片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