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六年的十二月,大雪有三尺多深
晚上的時候天放晴了,我登上龍山,坐在城隍廟的山門上,李岕生、高眉生、王畹生、馬小卿、潘小妃這幾個人陪伴伺候。眾山都被雪覆蓋住了,月亮的光輝也顯得稀薄了,月亮顯不出光亮,雪都白花花的。
坐久了覺得有點清冷,蒼頭(蒼頭:指以青色包頭巾裹頭,這裏指年紀大的夥計)送酒來了,我勉強舉起大杯子抗寒,酒氣上升,積雪將酒氣吞噬,竟然喝不醉。馬小卿唱曲子,李岕生吹洞簫和著馬小卿的曲子,聲音被寒氣所震懾,艱澀得出不來。
三更的時候我們(準備)回去睡覺,馬小卿、潘小妃互相抱著從百步街旋轉滾落,壹直到山腳下,滿身是雪的站著。我坐著壹輛小羊頭車,拖著滿身的冰淩回來了。
原文:
天啟六年十二月,大雪深三尺許。晚霽,余登龍山,坐上城隍廟山門,李岕生、高眉生、王畹生、馬小卿、潘小妃侍。萬山載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坐久清冽,蒼頭送酒至,余勉強舉大觥敵寒,酒氣冉冉,積雪欱之,竟不得醉。
馬小卿唱曲,李岕生吹洞簫和之,聲為寒威所懾,咽澀不得出。三鼓歸寢。馬小卿、潘小妃相抱從百步街旋滾而下,直至山趾,浴雪而立。余坐壹小羊頭車,拖冰淩而歸。
擴展資料
寫作背景:
張岱出身仕宦家庭,早年患有痰疾而長住外祖父家養病,除了因聰穎善對而被舅父陶虎溪稱為“今之江淹”外,還提出過“若以有詩句之畫作畫,畫不能佳;以有詩意之詩為詩,詩必不妙”等灼見;在天啟年間和崇禎初年則悠遊自在,留下大量詩文。
崇禎八年(1635年)參加鄉試而不第,因而未入仕;明亡後先是避兵災於剡中,兵災結束後隱居四明山中,堅守貧困,開始潛心著述,著有《陶庵夢憶》、《西湖夢尋》、《石匱書》等。
萬歷四十年(1612年)冬至日,張岱自感陷入困境,對未來感到迷茫,於是到會稽山下的南鎮廟向夢神祈夢,以問前途功名,並因而作疏。
次年(1613年)三月,張岱與朋友結伴遊蘭亭,因感到蘭亭遺址與《蘭亭集序圖》相去甚遠而不由大失所望,隨後在寫給包嚴介的信中對“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觀點不以為然,提出了“若以有詩句之畫作畫,畫不能佳;以有詩意之詩為詩,詩必不妙”的觀點。
同年,張岱結識了十九歲的陸臒菴和二十六歲的周懋榖。再次年(1614年)夏季,張岱過斑竹庵,發現禊泉,水質清冽,益於泡茶,井口刻有“禊泉”二字,書法與王羲之相近。
天啟六年(1626年)十二月某個雪後的傍晚,張岱帶著李岕生、高眉生、王畹生、馬小卿、潘小妃等登龍山看雪唱曲。在山上,眾人欲乘月唱曲,但因天氣冷而聲音嗚咽,只好作罷。之後,張岱坐羊車而返,歸後作五言古詩《龍山觀雪》。
同年,黃汝亨逝世,張岱到杭州南屏山黃汝亨故居遊覽。次年(1627年)四月,張岱到天瓦山房讀書。壹日午後,張岱與三位朋友壹起登香爐峰觀日落,之後在金簡石上賞月。
月出後,幾人下山,正遇到仆人與山僧來找,他們因怕張岱等人遇到老虎於是都持火把、刀、棍沿路呼喊。第二天,張岱就聽到有山民說昨夜有劫匪過山,不禁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