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災區學子的52個日夜
王雷
2008-07-06
邁入考場之前的張景賢充滿自信,相信壹定能夠證明自己.
帳篷學校裏,學子們為理想而打拼.
每周只能洗壹次澡,而且要排長隊.
打蚊子成睡前娛樂活動
拿到考試鉛筆欣喜若狂
從地震走向高考
壹個災區學子的52個日夜
記者盧哲恒 攝影 李建剛 發自四川德陽
這壹個半月中,她學會了怎麽在黑暗中拍死蚊子、下暴雨時如何加固帳篷、放多少洗衣粉才能洗幹凈壹桶衣服、半夜上廁所時不讓睡意絆住自己的腳跟hh
以前她只知道伏爾泰的石膏像比較難畫、自己老把握不好反映情緒的明暗調子、鉛筆肚削得太細容易折斷,自己是壹定能上四川師範大學美術教育系的,只要數學再努努力的話hh
發生在南軒中學高三藝體班張景賢身上的變化遠遠不止這些,她從壹個小姑娘,變成了壹個成年人,"長大了."她自己總結.
爸爸說:要堅強
南軒中學的教學樓經受住了地震的考驗,沒有垮塌.之後壹個星期,張景賢和她的同學們被送到德陽市衡山路中學,壹直住在帳篷裏.
"我的爸爸讓我堅強點,然後轉身就走了."張景賢知道父親要照顧企業裏的職工,但內心依然很難接受他在最關鍵的時候沒有留在家人身邊的事實.在來到德陽之前,爸爸只回來過兩次,每次都灰頭土臉,雙眼通紅.
大雨和余震讓張景賢和媽媽只能縮在帳篷裏,王者回歸-專欄-美國記者被中國震撼了 不知是敬佩還是顫抖! -...,家已經沒有了,瓦礫下面埋藏了18年的生活記憶.每天都有死亡的消息,張景賢開始體會著這個世界的不確定性.
時間開始扭曲,當時感覺度日如年,眼看手表的指針走動,卻體會不到日夜交錯明暗變化,事後想來,卻又覺得飛快,如同慢速攝影機拍攝的畫面:雲飛快地掠過,壹擡頭壹低頭就是壹天.那個時候她的手邊只有壹支HB鉛筆,幾次想把腦子裏的記憶畫下來,可是找不到紙.
這種恍惚的狀態讓張景賢感覺到了危險,那是壹種被緩慢腐蝕的危險,而爸爸低下頭對她說:要堅強.
帳篷裏的生活
來到德陽後,生活呈現出相對正常的狀態,大家開始想起自己的身份,原來,大家還是要高考、上大學、工作、買自己的房子.
生活不會中斷,現在,藍色的帳篷就是自己的家.
張景賢和另外5位女生分配到了壹個帳篷mm她的運氣不壞,最多的帳篷裏要住8個人.即便是這樣,當她把三層墊被鋪好之後,依然嗅到了壹股黴腐的氣味.這是四川的梅雨季節,這塊盆地平日就彌漫著旺盛的水汽,更別說老天像個漏勺壹樣總是在滴滴答答.坐在帳篷裏,鏡片上時不時就會蒙上壹層霧氣,就算是講究的女孩也會變得粗魯,隨便就用T恤的下擺來擦壹擦.
長方形的帳篷整齊地排列在操場上,好像壹個個格子,水泥地面白天吸收了熱量之後,晚上就把熱氣統統吐了出來,熱氣夾雜著潮氣在地面升騰,從帳篷下鉆出來籠罩住張景賢和她的同學們,皮膚永遠是黏滑的,就算氣溫很低,身體感覺到微涼的時候,細小的汗珠還是會從毛孔裏滲出,把長發粘在臉上.
而下暴雨的時候,帳篷會在狂風中發出怪叫,雨點打在頂上,仿佛奔著自己而來的鞭炮爆炸.水流匯聚得很快,大家如同躺在壹條河流當中,塑料拖鞋浮起,像壹個個標誌水位的浮標.張景賢已經學會了在適當的時間用腳壹勾,把鞋套在腳上,這壹招很管用,沒有學會的同學只能等天亮後到墻根下去找鞋.
即使在天氣最好的時候,張景賢依然要和蚊子搏鬥,看起來這是壹場永遠不會勝利的戰爭,因為帳篷裏是沒有電的,所以既沒有電熱滅蚊片也沒有光亮,而明火是更加不允許的.除了聽聲辨位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當壹天看了10個小時書之後的困倦被壹只嗡嗡嗡的蚊子騷擾時,可想而之是怎樣的氣急敗壞.
打蚊子最後往往變成集體的放松,女孩們最後嬉笑打鬧壹番,帶著壹身臭汗沈沈睡去.她們也睡不了幾個小時,第二天的太陽壹出來,帳篷就會熱得像個鍋爐.
即使是這樣,所有人都沒有動過睡在教室裏的念頭,對於她們來說,樓房是壹個危險的符號,沒有人敢拿自己的命去賭壹把.
證明自己
這大概就是帳篷裏的生活狀態,她們的腳趾甲裏藏著很難洗幹凈的泥垢,手指頭上老是沾染擦不去的墨水.對於張景賢來說,外表上的邋遢確實給自己帶來沮喪,包括壹周只能洗壹次澡,熱水還是涼水只有擰開龍頭才能知道.
不過她們的心思更多放在了學習上.對張景賢來說,有壹股動力在支撐著她,動力來自很多方面,並不清晰,但是最後匯聚的力量可感可觸,她幾乎是被推著前進的.
"我覺得這是巨大的變化,"她說:"我變得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張景賢的理想是成為壹個美術教師,理想的學校是四川師範大學,這壹個多月沒有畫畫讓她很郁悶,當老師發下考試用的鉛筆時,她聞到了鉛筆松木香氣後,感到"欣喜若狂".
邁入考場之前的張景賢充滿自信:"沒有問題,我能夠證明自己."
每個人都在證明自己,在這場災難面前、在父母的期盼面前、在許多充滿愛心的目光面前、在深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面前.
無論結果如何,這個證明的過程已經能夠取得高分.
記者手記
因為災難
夢想變得更加迫切
記者盧哲恒
前天下午,四川災區的延期考生結束了最後壹場考試.綿竹東汽中學的考點設在德陽市四川工程職業技術學院,劉遠長作為兩個高三班的領隊老師,看著最後壹名同學走出考場.
看到同學們的表情,劉老師心裏咯噔壹下.最後全班摸底,同學們覺得發揮不是太好,尤其是數學,許多學生都說比較難.
不過劉遠長說,同學們對於自己的成績沒有怨言,延考已經給了他們充足的時間,他們要感謝那些用最快速度建起活動板房的建設者們.
作為利群陽光助學直通車mm川浙特別行動小組成員,我和攝影記者李建剛是第壹次來到災區.采訪了來自綿竹市綿竹中學、東汽中學和南軒中學的考生,他們雖然家園破碎,但依舊心懷夢想,甚至因為災難,他們以往的夢想變得更加具體和迫切.
這裏大部分學生的家已經沒有了,父母還住在帳篷裏等待正在緊張施工的活動板房.他們結束高考後,沒有謝師宴,沒有同學會,每壹個人都迫不及待地要回家,奇跡私服,和自己的父母壹起,為重建家園而努力.
他們高考之後的打算也很現實,去德陽或者成都打工,端盤子也好、倒垃圾送牛奶送報紙都可以,壹個月能掙上300元就可以了.他們不想為自己的家庭帶來更多的負擔,他們希望家人肩頭的擔子可以更輕壹些,畢竟,他們的肩膀早已比父母寬厚了.
在每壹個考點,我們都能發現品學兼優、家庭困難的同學,不是壹個兩個,而是壹個班兩個班.我們希望有能力的人都能為他們伸出援助之手,為他們的飛翔助力,因為他們是災區的未來.
永遠的高三(5)班21張準考證,背後是21位同學的靈魂
樊壹彪
2008-07-06
準考證上的這些孩子都已經遇難,他們燦爛的青春留在了照片上.
沈默寡言的孔祥丹,準備高考後就去打工.
努力讓自己高興起來的女孩子們
壹個女孩子的大學夢想
利群陽光助學 川浙特別行動
記者盧哲恒 攝影李建剛發自四川德陽
用準考證在桌子上拼出壹個心形,是德陽市東汽中學高三(5)班全體女生想出來的點子.好像是節日之前的彩排,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女孩子們打打鬧鬧,互相嘲笑著,說別人拼得不整齊,"不像壹個心,倒是像壹個桃子".
"21張準考證,背後是21位同學的靈魂."其中有壹個女孩說,這時,有壹刻安靜.
高三(5)班幸存下來的女生,壹***7位,其中有壹位不願意參加這樣的活動mm孔祥丹坐在另外的角落,看著她們.然後女孩子們就指給大家看,誰是班長,誰是副班長,誰是班上最搞笑的人,誰是學習成績最好的人.
說到這裏,有人嘆息:"要是我也有他那麽好成績就好了."
明天(7月3日)就要高考了,大家都希望有個好成績.
對高考不再患得患失
地震發生時,高三(5)班正準備上體育課.高三的體育課更像是放松心情的散步,如果覺得沒有必要,完全可以留在教室看書.部分同學已經下來了,還有人在教室裏磨蹭,或者幹脆不願意下來.
教學樓開始垮塌,他們中的大部分,永遠下不來了.
事後,所有幸存的同學都被送到了德陽三中安置點復習備考,除了這裏他們也沒地方好去.家沒有了,學校沒有了,同學沒有了,有些人的父母也沒有了.
孔祥丹的眼鏡放在座位上,地震之後,她眼前所有的東西都是模糊的.這和她的心理狀態差不多,希望壹切都能這樣模模糊糊過去,誰願意記住清晰而冰冷的災難呢?
到了德陽以後,孔祥丹在眼鏡店裏配了壹副新的眼鏡,店員看出她是從災區來的,就收了個成本價.淡紫色的新眼鏡架在她的臉上,很好看.
世界清晰了,孔祥丹卻變得模糊了.
她壹直沈默寡言,即使在悶熱的帳篷裏度過難熬的午夜時.大多數女孩子很快恢復了狀態,這個時候她們總會說壹些笑話苦中作樂.
同學們幾乎都想不起來她以前是什麽樣的.
"高考對我來說已經不那麽重要了."孔祥丹說話時壹直很平靜,語調不急不緩:"當然我會全力以赴的,不過不像從前那樣患得患失了."
生活在農村的孩子沒有什麽社會資源,對於他們來說,高考是改變自己命運的重要渠道,可以想象他們是用什麽樣的態度來面對自己人生中這關鍵時刻的.
以前的孔祥丹就是這樣,考不上大學對她來說,甚至這個念頭都是罪惡的.而現在,她像壹個大人壹樣規劃自己的未來:"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誌願者,我現在知道在我這片天地之外,是什麽樣的人在生活,我要像他們那樣,成為壹個善良的人、壹個對他人有用的人."
孔祥丹在結束高考後,準備去打工,她的心理工資是300元壹個月,這樣,如果考上大學,就能賺幾個月的生活費了.
這個作品叫作永遠的高三(5)班
另外6個女孩的話更多些、聲音更明亮些、笑臉更燦爛些.如果不是在這個特定的環境,根本看不出來和其他的學生有什麽不同.
"妳們的學校呢?"
"垮啦!"
"妳們的家呢?"
"沒啦!"
異口同聲,像是老早訓練好壹樣,說完了她們自己覺得好笑,又嘻嘻哈哈笑了壹陣.在這樣努力高興起來的女孩子當中,讓她們回憶地震,是壹件殘酷的事情.
那就說點高興的,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起自己想考的學校,抱怨所有的學校資料都壓在廢墟裏了,現在的公告欄裏也是空空蕩蕩,什麽訊息都沒有.
"我們連什麽學校什麽專業都不知道唉!"其中壹位說:"像我們這樣分數不高不低的,最痛苦了."
"妳痛苦啥子喲!"馬上有人接茬:"人家在看書妳就在睡覺!"
討論馬上變成了互相調侃.結果有人提議,大家不要吵了,把遇難同學的準考證拿出來給記者看看吧.
高個子的楊玲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裏掏出壹個信封,裏面是厚厚壹沓準考證,黑白照片上可以看到每個人的表情,這是為了準考證統壹拍的照,閃光燈亮的壹瞬間,每個人都在憧憬著未來.
於是,女孩子們把準考證拼出心形,中間是正副班長.
"這是壹個作品,"要考美術設計專業的趙成說:"就叫作l永遠的高三(5)班r."
他壹直在奔跑
準備報考體育院校的黃向磊 高考後想去當誌願者
樊壹彪
2008-07-06
記者盧哲恒 發自四川德陽
百米速度能夠達到11.1秒的話,高考成績可以加上20分.這樣的速度,也能在大地抖動時,拉扯出更多的同學.
這兩點,黃向磊都做到了.
叫醒大家壹起跑
綿竹市南軒中學的黃向磊坐在教室的最後壹排,可能是因為常年訓練的緣故,他的感覺特別敏銳.地震來臨時,同學們大多趴在桌子上午睡,搖動剛壹開始,黃向磊就從座位上蹦起來,壹路向前跑,壹路用手掌拍醒這壹排的同學們.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覺得應該往外面跑,"他補充了壹句:"叫醒大家壹起跑."
被黃向磊拍壹巴掌是很痛的,驚醒的學生跟著他壹起跑了出來.
教學樓在劇烈搖晃,所幸沒有坍塌.
我只想找瓶水出來
黃向磊朝著家的方向壹路狂奔,兩會故事盡情演繹,"要是這個時候給我計時,肯定又是壹個紀錄."他調侃著說.
大地仍可能再晃動,黃向磊沒有停步,因為他看到了兩邊越來越多垮塌的房子,已經有哭喊聲傳來,大街上人們都在跑,只是沒有他快.
黃向磊沒有感到絲毫疲倦,肌肉如同壹臺馬達.怎麽還沒到?怎麽還沒到?他不停問著自己,街道已經有些異樣,他怕自己辨錯方向.
壹個多小時後,黃向磊站到了家門前.實際上,門已經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爸爸媽媽看見了兒子,上衣粘在了胸膛上、頭發壹根根豎起、兩條肌肉粗壯的腿在不停地顫抖.
黃向磊沒有回到學校去,他和家裏人壹起想從廢墟裏扒點生活用品出來."嗓子眼冒煙了,"他說:"我只想找瓶水出來."
送信、找人、帶路、搬運物資
第二天,誌願者隊伍就來到了綿竹.
到過綿竹的誌願者應該對壹個黑瘦的小夥子有印象,他的四肢像裝了彈簧壹樣,跟他打聽些什麽,這個人壹蹦就沒影兒了,不過很快就會帶著答案回來.
在家的壹個星期裏,黃向磊就是用這種方式在幫助大家:送信、找人、帶路、搬運物資hh他迅速奔跑的能力成為手機信號恢復以前最快捷的通訊設備,讓人想起古代送信到馬拉松的那位希臘士兵.
不過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幫助了別人,"誌願者、解放軍,都是來救我們的."他說.
我也要當誌願者,我能跑
黃向磊也是在19日來到德陽的,這個準備報考體育院校的短跑選手開始了另壹種沖刺.他的文化成績不算好,也不算糟.老師說他腦子不錯,只是安靜不下來,"壹天不動我就難受."他承認.
接下來的時間,沒有操場可以讓他撒丫子跑,操場上都搭著帳篷呢.也沒有時間去臥推和深蹲了,他總是覺得渾身不自在."跑步的時候,呼呼的風聲在耳朵邊響著,很舒服."他說這話時,眼光興奮,好像地震對他來說已經是過去式了.
考試壹結束,世行專家稱中國經濟增長達極限 需要糾正和調整,黃向磊打算就回家,看看能做些什麽:"我也要當誌願者,我能跑."
7月2日,采訪完了,記者的帽子落在教室裏,黃向磊拿著它飛快地沖出來.
是的,他壹直都在跑.
病房考場
就算考30分我也要考
樊壹彪
2008-07-06
考前壹天,醫生為湯雨取下了石膏,換成比較輕便的矯形器.記者李建剛 攝
4個考生在病房考場做準備.東汽中學考生張強腰椎骨折,不能自主坐立. 新華社發
利群陽光助學 川浙特別行動
記者盧哲恒 發自四川德陽
7月3日,中國高考史上首次大規模的延期高考在汶川地震災區開始,十多萬名考生參加,其中有7名受傷未愈的考生出現在兩個專門設置的"病房考場".兩個"病房考場"分別設在重慶市第三軍醫大學新橋醫院和四川德陽市人民醫院旌南分院.
旌南分院五樓手術室旁邊的護士站已經被改成了考場,四位因為地震受傷和致殘的考生將在這裏高考.
醫院的電梯被卡到了四樓以下,民警們用黃白相間的警戒線封閉考場.
壹切行動都十分安靜,即使這個時候考生還沒有就位,只有臭氧除菌器發出嗡嗡的聲音,走廊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這樣的氛圍讓所有人都壓低嗓子說話,即使隔著手術室的兩層厚玻璃.大家都努力想讓這個地方更像壹個考場.
這四位考生的名字是張強、範琴、湯雨和劉玉東.範琴和張強腰椎壓縮性骨折,湯雨左踝關節骨折,劉玉東左腿膝蓋下截肢、右腿小腿骨折.
很安靜.認真聽的話,可以聽見鋼筆在卷面上的沙沙聲.
劉玉東家住綿竹九龍鎮,從小就是個手巧的孩子,家裏的手電筒不亮了,黑白電視沒影了,他就自己看書琢磨,然後跑到鎮
上去買幾個零件,回來鼓搗壹天半天,基本上都能給修好了.他的願望是成為壹個手藝高超的技工,別人修不了的東西,解決不了的問題,到他這裏都能迎刃而解.
湯雨原本應該留在重慶考試的,她卻偏要回家來.為了讓女孩考試時能把腳放在地上,考試前壹天,旌南分院譚鴻醫生專門給湯雨取下了壹直打在左腳上的石膏,換成了比較輕便的矯形器.她的妹妹壹直在外面守候著,小姑娘說,姐姐唱歌特別好聽,就像電視裏壹樣,她總是說,以後長大了要當音樂老師.
張強最喜歡看歷史書,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想考川大歷史系.鐵定了: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
原來他可不敢說這樣的話.他的父親壹直不同意孩子上學,小學升初中時,張強的父親和母親大吵壹架.父親覺得讀那麽多書沒有用,想讓孩子輟學外出掙
錢,張強卻想讀書,他就哭啊哭啊求母親說情.初中升高中時,母親又幫他說情壹次.在地震後,父親每次看見家中的斷壁殘垣,孩子在帳篷裏躺著都看書,說:"考吧,我兒子就要成大學生了",即便砸鍋賣鐵都要讓兒子考上大學.
範琴地震後是從2樓跳下來的,摔壞了腰椎.在旌南分院時,北京、重慶、長沙的醫生都曾邀請她到當地醫院接受更好的治療,但她死活不肯離開德陽."我的同學都在這裏,我還要參加考試,就算考30分我也要考!"女孩很開朗,希望自己能考上大學,希望自己能打份工掙點生活費.
考上大學這是他們的願望,這是所有人的願望.
最大考場
150間活動板房 5000孩子的夢
2008-07-06
這些活動板房在考試結束後將作為臨時教室繼續使用
記者盧哲恒 攝影李建剛
發自四川德陽
7月2日,地震災區延期高考前壹天的德陽.天氣悶熱,濕度大,皮膚上有種難受的粘稠感.壹過中午,太陽微微從雲層裏露了頭,知了就開始鼓噪.
壹個星期之前,天津建工集團已經把200多間活動板房修建妥了,這是災區最講究的活動板房:灰墻藍頂,每間房裏還安了兩臺吊扇.負責後期質量的老王正蹲在考場外頭抽煙,最新奇跡,他剛剛把能弄到的盆栽植物都送了進去,接著準備去采購大臉盆,"天兒熱,考場裏得放冰塊,"他說,"瞧,我已經脖子汗直流了."
老王跟站在門口的警察打了招呼,進去開車.這十多排修建在四川建築工程職業技術學院裏的活動板房是四川災區最大的考點,有150多間,每間大約60多平方米的考場,壹眼望去看不到頭,能夠容納近5000位考生,德陽市區的高三學生全在這裏考試.
孩子們大聲說笑互相調侃
警察正在門口指揮車輛,他們估計在3點左右,考生們會過來看看,尋找自己的座位.實際上學生們更加心急壹些,已經陸陸續續向考點集中.在這裏考試的學生都是德陽市區的孩子,受地震的影響不太嚴重,好多人是家裏開著車送過來的,壹會兒就把門口的路給堵上了.警察有點生氣,找了擴音器大喊:"家長趕緊把車挪走,不然別的同學怎麽進來看考場?"
天氣越來越熱,由學校統壹安排的大巴也到了,考點前的道路頓時擠滿了人,學生們用手裏的資料扇著風,圍成壹個個小圈,各自用川音大聲說笑,互相調侃,緊張的情緒變成了亢奮,聲音越來越大,以至於有些在講話的老師倒啞了聲.
施工遺留下來的氣味和略顯窄小的座椅,對孩子們來說不算什麽.反而是有些家長的反應更強烈些,他們互相打招呼,抱怨碎石子鋪成的道路不太平整,而這些話往往會被自己的孩子打斷,求求他們不要讓自己在同學面前丟臉.
老師們正努力吊高嗓門,讓同學們聽清楚已經重復了無數次的註意事項,包括喝水的時候要註意不要滴到卷面上這些細節,四川話裏豐富的感嘆詞讓聽者覺得這是壹件無比重要的事情.
早上還空空蕩蕩的考場,頓時煥發出緊張和激動的情緒,所有的社會車輛看到這個情況,都遠遠就調頭走了.
這兩天我也想漂亮壹點
德陽市的另外壹個考點設在四川工程職業技術學院,這裏的規模小壹半,80多間考場,來自綿竹的東汽中學、南軒中學和綿竹中學的2000多位考生將在那兒高考.
東汽中學就是英雄教師譚千秋所在的學校,在地震中教學樓垮塌,許多學生未能生還,獲救的同學和其他兩所學校的學生被送往德陽安置學習.
這裏的學生看上去更加沈默,他們的家長大部分還在老家住著帳篷,只有老師帶隊,統壹乘坐大巴過來看考場.當他們下車的時候,正在學校車間實習的技術學院學生們,開始鼓掌.
東汽中學副校長周德祥走在最後面,他安靜地看著所有孩子分散到各個考場.同學們拿著準考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很少有人說話,似乎在體會明天考試時的狀態,對於他們來說,高考的意義已經和從前有些不同了.頂上的吊扇沒有工作,冰塊還沒有送來,汗流了下來.
南軒中學的付瑤出發前,在帳篷裏用壹面小鏡子戴上了美瞳(壹種彩色隱形眼鏡),盡管很麻煩,洗手的地方在操場另壹邊的教學樓裏,但是這能讓她的眼睛看上去更加黑亮."出汗的話(鏡框)眼鏡會滑下來,"她發現別人註意到這個變化,高興的同時也有些害羞,"這兩天我也想漂亮壹點".
大巴車把他們送回到安置點,老師讓大家放松放松,那些日夜廝磨、上面密密麻麻寫著註腳、已經卷邊起皺的教材第壹次被擱置.
晚上,老師們得到好消息:明後天要降溫.
如果妳是堅強優秀的貧困學子,如果妳身邊有符合條件的高考貧困生,歡迎妳撥打本報熱線報名.本報今年"利群陽光直通車"自6月底起開赴浙江山區、海島,尋找並采訪優秀寒門學子,每人資助5000元,幫助他們跨入大學校門.
報名條件:
2008年度應屆高考前三批錄取新生(教育部公布院校二本以上錄取,不包含公費院校和提前錄取的二本以下的院校),品行端正,家庭貧困.
提供資料:
高考錄取通知書復印件、戶口本復印件、身份證復印件、本人申請(學生勤奮求學經歷和家庭情況)、所在地街道(鄉鎮)以上民政部門出具的家庭貧困證明、本人壹寸近照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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