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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摘句

七言摘句

漢家城闕疑天上,秦地山川似鏡中。(沈佺期)

此乃興慶池侍宴應制之作。上句狀城闕之高,下句言登臨所見。山川形勢,如列鏡中。同時侍宴者,有蘇颋詩雲:直視天河垂象外,俯窺京室畫圖中。用意與沈詩同,皆氣象宏闊。宮室畫圖句,尤能總寫俯窺之勝也。

片石孤雲窺色相,清池皓月照禪心。(李頎)

此題璿公山池詩。上句言色相之靜如片石,無變相也;下句言色相之動若孤雲,無滯相也,即諸相具足之旨。下句以清池喻禪心之澄澈,以皓月喻禪心之空明。清池與皓月相映,則上下皆壹片靈光。即就寺中之水石,以佛理證之,非泛作禪語也。

魚吹細浪搖歌扇,燕蹴飛花落舞筵。(杜甫)

此城西陂泛舟之作,即渼陂也。上句言畫舸移春,纖波不動,正清歌按拍之時,遊魚吹浪,映扇影而微搖。下句言花因燕蹴而飛,適墮舞筵之前。花影衣香,蕩成春色。以少陵之雄才,此二句寫舟中歌舞,獨工雅無倫。且清歌傍水,妙舞當花,乃宴集恒有之事,以魚吹燕蹴寫之,遂見生動。此琢句之法也。

麒麟不動爐煙上,孔雀徐開扇影還。(杜甫)

上句言爐煙初上,乃帝駕將至之時。下句扇影徐還,乃退朝之時。《秋興》詩中“雲移雉尾開宮扇,日繞龍鱗識聖顏”,乃臨朝之時。爐香扇影,想見當日朝儀。唐人早朝詩多言風景,此乃九重臨禦,仰瞻雲日,故以莊麗之筆寫之。少陵已身在江湖,眷懷君國,有魏闕之思也。

思家步月清宵立,憶弟看雲白日眠。(杜甫)

此少陵亂後思鄉之作。清宵本宜偃息,因思家步月,而久立移時。白日非宜倚枕,因憶弟看雲,乃無聊就寢。鄉心繚亂,不覺昏晝之失序矣。且僅言步月看雲,而思家憶弟之深情,自在言外也。

漁人網集澄潭下,估客船隨返照來。(杜甫)

此少陵贈江頭野老詩也。漁人以江流湧蕩,網罟難施,得江畔潭水靜處,乃眾網爭下。其首句雲:野老籬邊江岸回,柴門不正逐江開。可見漁人所集,在野老門前,江岸回曲處也。下句言估船向晚,覓江灣寄泊。夕照亭亭而下,估帆亦緩緩而來,皆野老柴門所見,用“集”字“隨”字,切合其景也。

花萼夾城通禦氣,芙蓉小苑入邊愁。(杜甫)

此紀天寶年事。上句言明皇自花萼樓至夾城,為龍武軍所駐之地,故言禦氣常通。所謂“白日雷霆夾城仗”也。下句以漁陽兵起,遂罷芙蓉園之遊幸,故言侵入邊愁。此二句乃追憶當日盛衰之事也。

返照入江翻石壁,歸雲擁樹失山村。(杜甫)

此為少陵得意之筆,故取句中“返照”二字為詩題。其首句言楚王宮北,白帝城西,知此詩作於夔府峽畔。峽中兩岸峭壁,多作赤色,倒影入江,夕陽照之,勢如翻動。峽中無平地,三五村落,高踞山腰,雲起則山村頓失。此二句之景,唯峽江見之。

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霧中看。(杜甫)

此小寒食舟中所作。上句謂蜀江迅急,舟行值春水漲時,有千裏江陵之勢,若乘雲而在天上。下句言年老目昏,看花不辨,固自傷其老態,亦感變亂之靡常,如霧裏看花,莫明其真象。因後半首有“娟娟戲蝶過閑幔,片片輕鷗下急湍”句,言己之不如鷗蝶,得來往自如,故知霧中看花,亦有言外意也。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邱。(李白)

此為登金陵鳳凰臺而作。慨吳宮之秀壓江山,而消沈花草;晉代之史傳人物,而寂寞衣冠。在十四字中,舉千年之江左興亡,付憑闌壹嘆,與“漢家簫鼓空流水,魏國山河半夕陽”句調極相似,但懷古之地不同耳。余曾在秦中,見關公廟鐵桿上聯語雲:吳宮花草埋幽徑,魏國山河半夕陽。集句殊工,且以之題關廟,見吳魏已亡,而廟食依然千古,勝於《過釣臺》詩之“光武無片土”句,轉覺說盡也。

上方月曉聞僧語,下界林疏見客行。(盧綸)

此夜宿豐德寺而作。上句言山頭孤寺,萬籟沈沈,曉風殘月之時,唯聞僧語。下句言俯視下方,偶於林隙見早行之客。此言山巔寺院之高也。蘇颋詩:宮中下見南山盡,城上平臨北鬥懸。乃言長安城闕之高。元稹詩:星河似向檐前落,鼓角驚從地底回。乃言越中州宅之高。同壹登臨之作,所在之地不同,各寫其見聞也。

幽溪鹿過苔還靜,深樹雲來鳥不知。(錢起)

詩寫山中幽絕之致,句殊雋永。以之喻禪理,則幽溪蒼苔,喻人心之本靜,因鹿行而靜中有動,鹿過而苔仍靜,還其本心也。下句言鳥棲深樹,悠然若無知,雖樹裏白雲來去,而鳥仍不知。喻世事萬變,而此心不動,言心之定也。有定而後能靜,禪理而亦儒理。若郎士元之“月在上方諸品靜,心持半偈萬緣空”,語意顯露,不若錢詩之寫景既工,且有余味可尋也。

長樂鐘聲花外盡,龍池柳色雨中深。(錢起)

詩為贈闕下裴舍人而作。上句謂長樂宮中之鐘聲,傳遞至花外而盡。言宮禁深嚴,鐘聲非外人所得聞,唯舍人在闕下聞之。下句言柳以在龍池之畔,故得雨露為多。喻裴為近臣,故承恩獨厚。因後半首有“陽和不散窮途恨”及“獻賦十年猶未遇”句,故知長樂龍池句,羨舍人之身依禁近,而傷己之以白發相對華簪,非泛言宮中花柳之景也。

蟬聲驛路秋山裏,草色河橋落照中。(韓翃)

草色蟬聲,乃尋常之語,以秋山落照寫之,便為佳句,且有旅行光景。與早朝詩之“鵲飛山月曙,蟬噪野風秋”,誦之便覺有曉行光景,耐人吟諷。

秋山入簾翠滴滴,野艇倚檻雲依依。(張誌和)

煙波釣徒作此詩贈漁父,瀟灑出塵,頗似宋賢集中佳句。漁父居此勝地,東坡所謂不知人間何處有此境,徑欲往買二頃田也。詩中“秋”字“入”字“翠”字等,其平仄不用諧聲,彌覺清峭。律詩用拗韻,與詩之神致有關。此類是也。

鴉翻楓葉夕陽動,鷺立蘆花秋水明。(陶峴)

峴為淵明後人,自制壹舟,號水仙。此詩詠夕陽楓葉,秋水蘆花,本江湖之妙景;更以寒鴉翻動,白鷺孤明,以寫其生趣,絕好之秋江圖畫。夕陽因鴉翻而飐動,秋水映鷺羽而愈明。用“動”字“明”字殊佳。

鹓鴻得路爭先翥,松柏淩寒獨後雕。(武元衡)

此贈張諫議詩也。鹓鴻不殊凡鳥,因風雲得路,而翔翥爭先。松柏不殊凡卉,因冰雪淩寒,而雕零獨後。盼張諫議之功名奮起,與節操貞堅,規頌兼至也。推闡其議,則得路爭先者,乃日中則昃,操刀必割,務爭天下之先,黃帝之學也。淩寒後雕者,知白守黑,流陽處陰,默居天下之後,老子之學也。武詩無此意,偶有觸悟,附記之以質後之覽者。

將軍舊壓三司貴,相國新兼五等崇。(韓愈)

裴晉公破賊回,重拜臺司,以詩示賓客。昌黎和之,雖僅言其官爵尊崇,而隱然負天下之重。李郢上晉公詩雲:天上玉書傳詔夜,陣前金甲受降時。詞采工麗,格調恢雄。耿詩雲:櫪上驊騮嘶鼓角,陣前老將識風雲。言其久歷戎行,句殊新穎。晉公勛望冠時,贈詩頗不易作。此三詩皆臺閣體中能手也。

銀燭未消窗送曙,金釵半醉座添春。(韓愈)

昌黎於酒中上李相公詩也。銀蠟搖輝,傳杯達曉,紅裙勸醉,合座生春。以公之風裁嶽嶽,而此詩獨嫵媚,與廣平梅花,歐陽江柳,忠簡梨渦,皆名卿之韻事。唐代之習尚如是,少陵亦曾預金錢禦宴,沈醉於佳人錦瑟旁也。

山腹雨晴添象跡,潭心日暖長蛟涎。(柳宗元)

柳州謫官以後之詩,多紀嶺南殊俗。此聯與“射工巧伺遊人影,颶母偏驚旅客船”句,紀其風物之異也。《寄友》詩雲:林邑東回山似戟,牂牁南下水如湯。紀山川之異也。《峒岷》詩雲:青箬裹鹽歸峒客,綠荷包飯趁墟人。鵝毛禦臘縫山罽,雞骨占年拜水神。紀俗尚之異也。就見聞所及,語意既新,復工對仗,非親歷者不能道之。

梁氏夫妻為寄客,陸家兄弟是州民。(劉禹錫)

夢得赴蘇州,適白樂天領郡,乃贈此詩。以梁陸皆吳人,借以自況。既切其地,兼切己事,與張籍寄樂天詩“登第早年同座主,蒞官今日是州民”用意相似。劉詩尤擅勝場,因引用昔人事入詩,以適合為貴也。

林間暖酒燒紅葉,石上題詩掃綠苔。(白居易)

此白傅寄題仙遊寺之詩。暖酒題詩,韻事也。暖酒而在林翠之中,題詩而在巖石之上,逸趣也。更以紅葉綠苔裝點之,雅事與麗句兼矣。雖落葉作薪,未足以暖酒,苔石乍掃,未宜於題詩,但詞人托興,不可質實求之。宋代王晉卿,曾以此句作畫,絹素未損,古雅絕倫,為老友式之所藏,余曾見之。可見此詩流傳之價值矣。

繞郭煙嵐新雨後,滿山樓閣上燈初。(元稹)

此以州宅重誇於樂天也。上句謂山當雨後,則濕雲半收,蒼翠欲滴,勝於晴霽時之山容顯露,所謂“雨後山光滿郭青”也。下句謂群山入夜,則樓閣隱入微茫,迨燈火齊張,在林靄中見明星點點。樂天詩雲:樓閣參差倚夕陽。乃言向晚之景。此言夜景,各極其妙。凡遠觀燈火,最得幽靜之致。“兩三星火是瓜州”,與此詩之滿山燈火,雖多少不同,皆絕妙夜景,為畫境所不到。此二句之寫景,勝於前詩誇州宅之“四面常時對屏嶂,壹家終日在樓臺”句也。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杜牧)

此牧之九日齊山登高而作。上句謂光陰者百歲之過客,三萬六千日中,能得幾回歡笑。下句插菊滿頭,不必實有其事,因難得今日盡歡,極寫其清狂之態耳。若厲樊榭遊仙詩之“新賜天花插滿頭”與“星辰系滿頭”句,則奇幻之想也。

雲隨夏後雙龍尾,風逐周王八駿蹄。(李商隱)

凡用古事入詩,兩事務須勻稱,勿以近代事攙之。此詩夏後、周王,雙龍、八駿,皆上古事,且句極工麗。運用古事者,最宜取法。詩為詠九成宮而作,宮在山水勝地,玉溪不言其風物,而意在懷古,殆有故君之思也。

永憶江湖歸白發,欲回天地入扁舟。(李商隱)

玉溪近體詩,頓挫沈著,少陵後為壹大宗。詩謂歸隱江湖,乃其夙誌。而白發淹留者,將欲整頓乾坤,遂其濟時之願,即扁舟入海,隨漁父之煙霧而去耳。以沈雄之筆,寫宏遠之懷,陳子昂所謂“囊括經世道,遺身在白雲”也。

更無人處簾垂地,欲拂塵時簟竟床。(李商隱)

此玉溪感逝詩也。僅言簾影簟紋,而傷感之情,溢於言外。王武子見孫楚悼亡之作,所謂“情生於文,文生於情”也。詩人之悼亡者,以元微之七律三首,梅宛陵五律三首,最為真摯。論詩之風韻,玉溪之句,尤耐微吟。潘安仁詩“望廬思其人”,即玉溪上句之意。潘詩“入室想所歷”,即玉溪下句之意。詩格異而意同也。

壹院落花無客醉,五更殘月有鶯啼。(溫庭筠)

此經李征君故宅而作。當日鶯花庭院,列長筵招客,醉月飛觴,何等興采。乃舊地重過,但有壹院飛花,五更殘月。故其第七句有“風景宛然人事改”之嘆。陳迦陵詩:五更殘月啼鶯換,壹片荒城趙水流。亦詠鶯啼殘月,乃客途懷古之思也。

夜聞猛雨拌花盡,寒戀重衾覺夢多。(溫庭筠)

此類之句,貴心細而意新,必確合情事,乃為佳句。且壹句中自相呼應,唯雨猛故花盡,戀衾故夢多。如“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受墨多”“石挨苦竹旁抽筍”“雨打戎葵臥放花”……詩中此類極多,固在描繪細確,尤在用虛字之精煉也。

楸梧遠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宮。(許渾)

此金陵懷古詩也。江東王氣,至陳後主而終。兵合景陽,英雄事去,故詩以玉樹歌殘,為發端之詞。此二句謂楸梧颯颯,盡消沈將相王侯;禾黍油油,更誰問齊梁晉宋。涵舉壹切,不專指壹代壹事。此後過金陵者,追憶孫吳六代,屢見篇章。至明社既屋,若顧亭林之謁太祖陵,吳梅村之過上方橋,感念故君,悲歌慷慨。嗣後過江名士,題詠甚多。如“鐘聲自吼南朝事,佛塔還燃半夜燈”;“蕭寺鼓鼙驚翡翠,蔣山風雪葬芙蓉”;“春風淚灑桃花扇,夜月歌殘燕子箋”;“芳草久荒邀笛步,夕陽還上勝棋樓”等句,皆指壹事而言。許詩則渾寫大意也。

溪雲初起日沈閣,山雨欲來風滿樓。(許渾)

詩為登鹹陽城東樓而作。上句因雲起而日沈,為詩心所易到。下句善狀驟雨欲來,風先雨至之景,可謂絕妙好詞。此景非必鹹陽始有,許在東樓,偶遇之而入詠耳。

江雲帶日秋偏熱,海雨隨風夏亦寒。(許渾)

前錄柳子厚詩,乃紀粵西之山川風俗。此在廣州城西朝臺所作,乃紀粵東之時令。上句謂當秋宜涼,而乍晴便熱。下句謂入夏應熱,而壹雨便涼。見寒燠之無常。此二句極肖粵東天氣。許有《題朝臺韋氏郊園》詩雲:雲連海氣琴書潤,風帶潮聲枕簟涼。亦善寫海南情狀。郊園詩第三句“柴門臨水稻花香”,為時人傳誦。但此景在江鄉皆有之,不獨粵東耳。

初戴玉冠多誤拜,欲辭金殿別稱名。(項斯)

此送宮人入道詩也。上句謂初易道裝,未辨諸天佛像,致頂禮多訛。下句謂已辭殿闕,往日之苕華芳字,不稱空門,應別署綠萼飛瓊之號。此題在唐人詩中,項作稱為佳構。近人汪琬詩雲:顏因煉液疑重艷,身為持齋轉覺輕。可雲妙語雙關。又有句雲:此生無復昭陽夢,猶為君王夜祝厘。藹然忠愛之音,勝於項詩矣。

壓樹早鴉飛不散,到窗寒鼓濕無聲。(薛逢)

此長安夜雨詩也。詠雨者,首推少陵之“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壹聯。此詩謂棲樹之鴉,因沾翅而欲飛不起;隔窗之鼓,因濕弛而低咽無聲。杜詩專就雨言,薛詩就雨之著物而言,皆極詩心之妙也。

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壹聲人倚樓。(趙嘏)

詩寫長安秋望所見聞。上句言曉星明滅之時,見雁行自塞北而來,寫秋空之清曠也。下句賦聞笛。設言吹笛者,為風鬟霧鬢之人,或言聞笛者,為愁病懷鄉之客,皆著跡象。趙以七字渾然寫之,而含思無限,杜紫薇所以稱賞不置,稱為“趙倚樓”也。

得劍乍如添健仆,忘書久似憶良朋。(司空圖)

此類詩句,難於言情寫景之詩。因須取譬工切,且有意味也。近人有“欲霽山如新染畫,重遊路比舊溫書”,與此詩相似。若林逋之“春水凈於僧眼碧,遠山濃似佛頭青”及“巫峽曉雲籠短髻,楚江秋水曳長裙”,則借風景取譬,較易著想也。

野廟向江春寂寂,古碑無字草芊芊。(李群玉)

詩詠黃陵廟而作。廟本上古幽邈之事,李以楚江之過客,發思古之幽情,純以空靈之筆寫之,與王漁洋過露筋祠詩“行人系纜月初墜,門外野風開白蓮”相似。所謂不著壹字,盡得風流。若近人之“空山黃葉無人徑,破廟山神對古松”,則僅寫古廟荒涼之狀,無悠然懷古之思也。

有時三點兩點雨,到處十枝五枝花。(李山甫)

此二句以輕活之筆,寫眼前之景,全以不著力處見工。宋人集中,每有此派。在駢文中,“壹寸二寸之魚,三竿兩竿之竹”,其意境相似。此詩因寒食而作。上句以清明(按:應為寒食)為多雨之際,故時有數點沾衣。下句言其時春花已放,而未繁盛,故時見數枝逗色。皆切寒食時令而發。其次聯雲:九原珠翠似煙霞。語不可解。或因寒食上冢,謂九原之下,視人間珠翠,等煙霞之過眼。然語意亦不明了。凡作律詩者,須通體勻稱,若此詩之瑜瑕互見,非上選也。

仰瞻青壁開天罅,鬥轉寒灣避石棱。(方幹)

詩在縉雲縣溪流中所作,極似三峽風景:兩岸巖壁,削立而緊束,中開壹隙天光,唯亭午始見日影。水中巨石,以多年激蕩,或伏水中,或刺水面,皆銳如劍戟,行舟須迂回避之。遇彎折處,尤有虞心。此詩能曲繪險灘之狀也。

官滿便尋垂釣侶,家貧已用賣琴錢。(來鵬)

此送友罷任還鄉詩也。上句謂甫掛朝冠,便尋漁艇,其襟期之淡逸可知。下句謂家徒壁立,已藉賣琴,其居官之廉潔可知。晚唐作者,非無清新和雅之音,而少渾厚沈雄之氣。殆時會遞嬗所關也。

鶴盤遠勢投孤嶼,蟬曳殘聲過別枝。(方幹)

此詩體物瀏亮,造句亦工。上句謂鶴之飛翔,異於凡鳥。其在天空,必作勢盤旋,翔而後集。下句謂凡蟲鳥之飛鳴,各為壹事,唯蟬則枝柯已易,猶帶余音。以之取譬,則以鶴喻仕途擇主,須審慎而委身,勿棲枳棘;以蟬喻飄零怨婦,感將衰之顏色,重抱琵琶。作者有此弦外之音乎?

飲澗鹿喧雙派水,上樓僧踏壹梯雲。(鄭谷)

山中僧寺在雲氣中,固恒有之事。梯在室內,不易為雲所到。但雲深滿寺,則梯在雲中,亦事所或有。作詩不能拘執言之。此七字可稱佳句,惜上句不稱。或鄭所見者,為交流之水,適有群鹿飲其側也。

數枝艷拂文君酒,半裏紅欹宋玉墻。(羅隱)

此昭諫詠杏花詩也。杏花之低拂酒卮,或高倚墻頭,語本無奇。作者因酒而引用文君,因墻而引用宋玉,美人詞客,與花枝相輝映,遂好句欲仙矣。昭諫有詠牡丹詩雲:公子醉歸燈下見,美人朝插鏡中看。言公子美人,不及宋玉文君,有妍情逸興。唐人牡丹詩殊少佳什,羅詩雖詠花者皆可用,而此二句有富貴氣,尚與牡丹相稱也。

秋涼霧露侵燈下,夜盡魚龍逼岸行。(羅隱)

此夜泊淮口所作。上句謂江鄉卑濕之地,每多霧露。涼秋倚棹,覺窗前霧氣,漾燈暈而迷。用壹“侵”字,見霧露之深也。下句謂遊魚避舟楫往來,當晝潛伏,至夜靜乃遊泳岸邊。用壹“逼”字,見魚龍之近也。余昔在湘江,屢逢曉霧,蓬蓬若蒸釜,夙有蒸湘之名。又嘗泊舟越中繞門山深潭之側,每至夜半,魚腥上騰。知昭諫寫水窗之景,新而確也。

謀身拙為安蛇足,報國危曾捋虎須。(韓偓)

此詩與白樂天之“曾犯龍鱗容不死,欲騎鶴背覓長生”句,用意及對句之工,均極相似。皆以汲黯之敢言,學留侯之遁世。合則留,不合則去,得用行舍藏之義也。明季有贈遺老詩雲:立朝抗疏批鱗手,易世衣冠削發僧。則以遺直而兼故國之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