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0月1日下午,蒂莫西·雷·布朗(Timothy Ray Brown)的伴侶Tim Hoeffgen在Facebook上發帖:“我懷著極大的悲痛宣布,布朗在與白血病抗爭了五個月後,於今天下午離開了我們。我和朋友們就守候在他的身邊。”
布朗死於血癌,但他的壹生此前卻跟另壹種疾病緊緊糾纏在了壹起。
布朗於1966年生在美國西雅圖,1995年正在柏林讀大學的他發生了壹次高危性行為,三周後他出現了壹系列急性感染期的癥狀,高燒並伴隨著咳嗽。壹名柏林的朋友建議他做壹次檢測,僅僅過了幾天,布朗即確診感染艾滋病。
當時距離雞尾酒療法的推出還有壹年。和絕大多數最初感染的病人壹樣,布朗問醫生,我還能活多久。醫生也沒有明確答復,而是讓他進行雞尾酒療法的實驗,在確診10天後,布朗開始按照醫生的要求服用壹系列組合藥物。
從最早開始的齊多夫定到蛋白酶抑制劑,布朗自己也不確定服藥是否有用,他跟醫生坦誠自己服藥的時間並不規律,但是在1996年的壹次復檢中,醫生發現布朗血液當中已經找不到病毒。
布朗也很開心,這意味著他回到了正常的生活,此後的十年裏,布朗壹直在從事翻譯的工作,幾乎每天都要騎行16公裏的自行車上下班,他的身體壹直不錯,直到2007年。
那天他覺得自己身體疲憊,平日常去的飯店就在兩公裏開外,但他再也沒有氣力騎車過去。在醫院裏,40歲的蒂姆西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二個重大疾病診斷——急性髓系白血病(acute myeloid leukaemia)。
白血病又被稱作血癌,醫生發現布朗體內的紅細胞單位只能按個計,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醫生告訴布朗,他需要接受四次化療,每輪治療需要壹周,然後中間休息幾周。
布朗在自己的FaceBook上記錄了化療的過程:
我做了第壹輪;壹切順利。第二輪過程中我感染了真菌性肺炎,但是經過了抗真菌治療又好轉了。在第三輪中我又發生了危險的感染。並陷入了昏迷狀態。過了壹天,當我醒來的時候,韋特醫生告訴我需要立即休息,所以我去了意大利度假。在進行第三次化學治療之前,韋特醫生從我的血液樣本中提取了血樣, 以 送到德國紅十字會的幹細胞捐獻者庫,用於尋找與我的身體類型匹配的樣本,準備我可能進行幹細胞移植。這讓我很困惑,我當初以為自己將要繼續忍受化療帶來的痛苦。
布朗的主治醫生韋特有了壹個大膽的想法,既然艾滋病的病毒會富集在人體的血液裏,那麽直接換壹份血液會不會壹勞永逸地解決感染。這就要說到CCR5基因突變,也是後來艾滋病治愈案例的來源。
簡單的說,擁有這種基因突變的人,將無法被感染上艾滋病,而白人男性中大約有1%的個體是先天的CCR5變異攜帶者。韋特醫生大膽的計劃成功了壹半,在捐獻者庫裏有267個符合的配型,這給了主治醫生全新的操作空間。
壹開始,布朗有點抗拒這個方案,那時幹細胞移植的成功率只有50%,而他不願意再承擔潛在的風險。
2006年底,白血病的病情反彈。對我來說有些事變得愈發明了,我需要幹細胞移植才能活下去。我的新“生日”是2007年2月6日,我接受了移植手術。在韋特醫生的同意下,我在移植當天就停止服用HIV藥物。(這很重要,因為繼續進行抗逆轉錄病毒療法將意味著很長壹段時間沒人會知道我已治愈HIV。)3個月後,我的血液裏不再發現HIV病毒。身體也逐漸恢復。直到年底,我能夠回到工作崗位,回到健身房。因為沒有HIV病毒,我就不再患有消耗綜合征。不幸的是,在聖誕節旅行到美國並在愛達荷州被診斷出患有肺炎之後,白血病又壹次復發了。
我在柏林的醫生最終決定使用同壹捐贈者進行第二次移植。2008年2月,我第二次接受了幹細胞移植。從那之後的恢復並不順利。我變得精神錯亂,幾乎失明,幾乎癱瘓。我最終學會了在有嚴重腦損傷的患者的中心再次行走。大約6年後,我幾乎完全康復了。
研究人員們也發現,即便不服藥,布朗血液裏的HIV病毒也壹直維持在極低的水平,且無法復制。在2008年的國際艾滋病大會(International AIDS Conference)上,研究人員們公布了布朗的案例,而因為保護他的目的,布朗此時還被叫做“柏林病人”。
“全球第壹例艾滋病治愈”的報道振奮了醫學界,目前全世界有超過3700萬人感染了HIV。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艾滋病大流行已造成約3500萬人死亡。
在振奮的同時,布朗的的成功案例也被質疑,病毒真的被抑制了嗎?這個問題也壹直困擾著布朗,在2010年,他做了壹個決定,公開自己“柏林病人”的身份。他在公開信中說到:
我不想成為世界上唯壹壹個艾滋病治愈的人。我希望其他HIV +患者加入我的俱樂部。我想壹生致力於支持研究以尋找治療艾滋病的方法!
2012年7月,在華盛頓特區舉行的世界艾滋病大會上,布朗連同壹群醫生攜手成立了世界艾滋病研究所下的蒂莫西·雷·布朗基金會。他們與科研機構和大學合作,致力於治愈或治愈和預防HIV疫苗。
到了2019年,科學雜誌《自然》報道了又壹個HIV治愈案例。與布朗的遭遇相同,壹名HIV感染者患上了嚴重的白血病,隨後接受了同樣帶有CCR5基因突變的幹細胞移植治療,他從疾病中康復,並不再需要抗HIV藥物的治療。這個痊愈的案例也被稱為“倫敦患者”。(GS報道《艾滋病治愈,全球第二例》)
2020年3月,“倫敦患者”同樣公開了自己的身份。他叫亞當·卡斯蒂列霍(Adam Castillejo),曾是壹名廚師。
2015年,布朗在接受壹次采訪時說:當時(1995年)那個讓我去檢測的朋友說,妳知道妳還能再活兩年嗎?但是我活了不止那麽多,我回到了大學,壹切都好起來了。
當布朗的生命最終走向終點,他留下的只有那句話——“我的人生遠談不上完美,但這就是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