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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原兵變的戰爭詳情

建中四年,李希烈叛,寇陷汝州,詔哥舒曜率師攻之,營於襄城。希烈兵數萬圍襄城,勢甚危急。

十月,詔令言率本鎮兵五萬赴援。涇師離鎮,多攜子弟而來,望至京師以獲厚賞,及師上路,壹無所賜。時詔京兆尹王翃犒軍士,唯糲食菜啖而已,軍士覆而不顧,皆憤怒,揚言曰:“吾輩棄父母妻子,將死於難,而食不得飽,安能以草命捍白刃耶!國家瓊林、大盈,寶貨堆積,不取此以自活,何往耶?”行次浐水,乃返戈,大呼鼓噪而還。令言曰:“比約東都有厚賞,兒郎勿草草,此非求活之良圖也。”眾不聽,以戈環令言請退,令言急奏之。上恐,令內庫出繒彩二十車馳賜之,軍聲浩浩,令言不能戢。街市居人狼狽走竄,亂兵呼曰:“勿走,不稅汝間架矣!”德宗令普王與學士姜公輔往撫勞之,才出內門,賊已斬關,陣於丹鳳樓下。是日,德宗倉卒出幸,賊縱入府庫輦運,極力而止。

時太尉朱泚罷鎮居晉昌裏第,是夜,叛卒謀曰:“朱太尉久囚於宅,若迎為主,大事濟矣。”泚嘗節制涇州,眾知其失權,廢居怏怏,又幸泚寬和,乃請令言率騎迎泚於晉昌裏。泚初遲疑,以食飼之,徐觀眾意,既而諸校齊至,乃自第張炬火入居含元殿。

既僭號,乃以令言為侍中,與源休同知賊政事。既以身先逆亂,頗盡心於賊,害宗室,圍奉天,皆令言為首帥也。群兇宴樂,既醉,令言與源休論功,令言自比蕭何,源休曰:“帷幄之謀,成秦之業,無出予之右者。吾比蕭何無讓,子當曹參可矣。”時朝士在賊廷者,聞之皆笑,謂源休為火迫酂侯。朱泚敗,令言與張廷芝尚有眾萬人,從泚將入吐蕃。至涇州,欲投田希鑒,希鑒偽致禮誘之,與泚俱斬首來獻。 (德宗)四年十月,涇原兵叛,鑾駕幸奉天。叛卒等以泚嘗統涇州,知其失權廢居,怏怏思亂。群寇無帥,幸泚政寬,乃相與謀曰:“朱太尉久囚空宅,若迎而為主,事必濟矣!”姚令言乃率百余騎迎泚於晉昌裏第。泚乘馬擁從北向,燭炬星羅,觀者萬計,入居含元殿。明日,移處白華殿,但稱太尉。

朝官有謁泚者,悉勸奉迎鑾駕,既不合泚意,皆逡巡而退。源休至,遂屏人移時,言多悖逆。又盛陳成敗,稱述符命,勸其僭偽,泚甚悅之。又李忠臣、張光晟繼至,鹹以官閑積憤,樂於禍亂。鳳翔涇原大將張廷芝、段誠諫以潰卒三千余自襄城而至。賊泚自謂眾望所集,僭竊之心,自此而定。乃以源休為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為皇城使。

須秀實久失兵柄,故推心委之。遂發銳師三千,言奉迎乘輿,實陰有逆謀。秀實與劉海賓謀誅泚,且虞叛卒之震驚法駕,乃潛為賊符,追所發兵。至六日,兵及駱驛而回。因與海賓同入見泚,為陳逆順之理,而海賓於靴中取匕首,為其所覺,遂不得前。秀實知不可以義動,遽奪源休象笏,挺而擊泚,仍大呼曰:“反虜萬段!”泚舉臂衛首,秀實格拉之,洶洶然。李忠臣馳肋泚,泚素多力,才破其面,逆徒噪集,秀實、海賓遂並見害。

明日,聲言以關王權主社稷,士庶競往觀之。八日,源休、姚令言、李忠臣、張光晟等八人導泚自白華入宣政殿,僭即偽位,自稱大秦皇帝,號應天元年,愚智莫不憤心。侍衛皆卒伍,行列不過十余人。下偽詔曰:“幽囚之中。神器自至,豈朕薄德所能經營。”彭偃之詞也。偽署姚令言為侍中,李忠臣為司空、兼侍中,源休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判度支,蔣鎮為吏部侍郎,樊系為禮部侍郎、禮儀使,許季常為京兆尹,洪經綸為太常少卿,彭偃為中書舍人,裴揆、崔幼貞為給事中,崔莫為禦史中丞,張光晟、仇敬忠、敬釭、張寶、何望之、段誠諫、張庭芝、杜如江為節度使,仍以其兄子遂為太子,遙封弟滔為冀王,太尉、尚書令,尋又號皇太弟。

十日,泚自領兵侵逼奉天,竊威儀輦輅,闐溢道途,蟻聚之眾軍勢頗盛;以姚令言為元帥,張光晟為副。以李忠臣為京兆尹、皇城留守,居中書省。尋以蔣鎮為門下侍郎,李子平為諫議大夫兼平章事。泚軍合於城下,渾瑊、韓遊瑰禦之,泚眾大敗,死者萬計。泚收軍於奉天東三裏下營,大修攻具。明日,泚又分兵營於乾陵下瞰,城內大震。

十壹月三日,杜希全與泚眾戰於漠谷,官軍不利,自是泚益驕大。王師乘城而戰,人百其勇,賊多敗恤。或出野戰,官軍又獲利焉。泚乃大驅百姓填塹,夜攻城,城中設奇以應之,賊乃退縮。西明寺僧法堅有巧思,為泚造雲梯。十五日辰時,梯臨城東北隅,城內震駭。渾瑊使侯仲莊設大坑,為地道陷之。又縱火焚其梯,東風起,吹我軍,眾頗危。俄而風回,吹賊軍,瑊益薪潑油,萬鼓齊震,風吹俱熾,須臾雲梯與兇黨同為灰燼。城中三門悉出兵,王師又捷,其夜兵復出攻,泚眾敗績。李懷光以五萬人來援,自河北至,泚眾惶駭,因而大潰,長圍遂解焉。眾庶以懷光三日不至,城則危矣。

三十日夜,泚走至京城。時姚令言於城中造戰格拋樓,每坊團結,人心大異。泚自奉天回,乃悉令去之,曰:“攻戰吾自有計。”前此每三五日,即使人偽自城外來,周走號令曰:“奉天已破!”百姓聞之,莫不飲泣,道路闃寂。時有入臺省吏人,不過十數輩,郎官六七人,而亦令依常年舉選,初有數十人陳狀,旬日亦皆屏退。泚自號其宅曰潛龍宮,悉移內庫珍貨瑰寶以實之。識者曰:“《易》稱‘潛龍勿用’,此敗征也。”無幾,百姓剽奪其珍寶,泚不能禁止。

明年正月壹日,泚改偽國號曰漢,稱天皇元年。二月,李懷光既圖叛逆,遣使與泚通和。鑾駕幸梁、洋,自此衣冠之潛匿者,出受偽官十七八焉。懷光初與泚往復通好甚密,以錢谷金帛互相饋遺。泚與書,事之如兄,約雲:“削平關中,當割據山河,永為鄰國。”及懷光決計背叛,逼乘輿遷幸,泚乃下偽詔書,待懷光以臣禮,仍征兵馬。懷光既為所賣,慚怒憤恥,遂領眾遁歸河中。

四月三月,李晟、駱元光、尚可孤之眾,悉於城東累敗泚眾。四月,泚使韓旻、宋歸朝、張庭芝等寇武功,渾瑊以眾及吐蕃論莽羅大敗歸朝,殺逆黨萬余人於武亭川。

五月,泚又使仇敬忠寇藍田,尚可孤擊之,大破泚眾,擒敬忠斬之。李晟、駱元光、尚可孤遂悉師齊進,晟屯光泰門,逆徒拒官軍,王師累捷。二十八日,官軍入苑,收復京師,逆黨大潰。

泚與姚令言、張庭芝、源休、李子平、朱遂以數千人西走,其余黨或奔竄,或來降。泚眾緣路潰散,乃奔涇州,才百余騎。田希鑒閉門登陴,泚令謂鑒曰:“我與爾節度,何故背恩?”希鑒乃使人自城上擲泚所送旌節於外,續又投火焚之。泚遂過數裏,息於逆旅。泚將梁庭芬入涇州說田希鑒曰:“公比日殺馮河清背叛,今雖歸順,國家必不能久容,公他日不免受禍。何如開門納朱公,與***成大事!”希鑒以為然。庭芬乃追及泚言之,泚大悅,使庭芬卻往涇州。庭芬請授己尚書、平章事,泚不從。梁庭芬既求宰相不得,不復往涇州,從泚至寧州彭原縣西城屯,復與泚心腹朱惟孝***射泚。泚走,墜故窖中。泚左右韓旻、薛綸、高幽嵓、武震、朱進卿、董希芝***斬泚,使宋膺傳首以獻。泚死時年四十三。姚令言投涇州,源休、李子平走鳳翔,尋並斬獲。宋歸朝之敗武功,降於李懷光,送興元斬之。唯不獲朱遂,傳為野人所殺,或雲與泚婿偽金吾將軍馬悅潛走黨項部落,數月得達幽州。

泚之僭逆,宦豎朱重曜頗親密用事,泚每呼之為兄。時賊中以臘月大雨,偽星官謂泚曰:“當以宗中年長者禳其災變。”泚乃毒殺重曜,而以王禮葬焉。及京師平,亦出其屍而斬之。姚令言自有傳。 (興元元年)四月,有詔加晟京畿、渭北、鄜坊、商華兵馬副元帥。時京兆府司錄李敬仲自京城來,諫議大夫鄭雲逵自奉天至,晟以京兆少尹張彧為副使,鄭雲逵為行軍司馬,李敬仲為節度判官,俾同主軍畫。又請以懷光舊將唐良臣保潼關,以河中節度授之;戴休顏守奉天,請以鄜坊節度授之;上皆從之。渭橋舊有粟十余萬斛,度支先饋懷光軍欲盡,晟又奏曰:“近畿雖乘兵亂,猶可賦斂,儻寇賊未滅,宿兵曠時,人廢耕桑,又無儲蓄,非防微制勝之術也。”上納之。晟乃於畿甸率聚征賦,吏民樂輸,守禦益固,由是軍不乏食。

五月三日,晟引軍抵通化門,耀武而還,賊不敢出。晨集將佐,圖兵所向,諸將曰:“先拔外城,既有市裏,然後北清宮闕。”晟曰:“若先收坊市,巷陌隘狹,間以居人,若賊設伏格鬥,百姓囂潰,非計也。且賊重兵堅甲,皆在苑中,若自苑擊其心腹,彼將圖走不暇,如此則宮闕保安,市不易肆,計之上也。”諸將曰:“善”。乃移書渾瑊、駱元光、尚可孤,克期進軍於城下。

其月二十五日夜,晟自東渭橋移軍於光泰門外米倉村,以薄京城。晟臨高指麾,令設壕柵以候賊軍。俄而賊眾大至,賊驍將張庭芝、李希倩逼柵求戰,晟謂諸將曰:“吾恐賊不出,今冒死而來,天贊我也!”勒吳詵、康英俊、史萬頃、孟涉等縱兵擊之。時華州營在北,兵少,賊並力攻之,晟遣李演、孟華以精卒救之。中軍鼓噪,演力戰,大破之,乘勝入光泰門;再戰,又敗之,僵屍蔽地,余眾走入白華,夜聞慟哭之聲。

翌日,將復出師,諸將請待西軍至,則左右夾攻。晟曰:“賊既傷敗,須乘勝撲滅,若俟其有備,豈王師之利耶!如待西軍,恐失機便。”二十八日,晟大集諸將駱元光、尚可孤,兵馬使吳詵、王佖,都虞候邢君牙、李演、史萬頃,神策將孟涉、康英俊,華州將郭審金、權文成,商州將彭元俊等,號令誓師畢,陳兵於光泰門外。乃使王佖、李演率騎軍,史萬頃領步卒,直抵苑墻神麚村。晟先是夜使人開苑墻二百余步,至是賊已樹木柵之,賊倚柵拒戰。晟叱軍士曰:“安得縱賊如此,當先斬公等!”萬頃懼,先登,拔柵而入,王佖騎軍繼進,賊即奔潰,獲賊將段誠諫,大軍分道並入,鼓噪雷動。姚令言、張庭芝、李希倩猶力捍官軍,晟令決勝軍使唐良臣、兵馬使趙光銑、楊萬榮、孟日華等步騎齊進,賊軍陣成而屢北。戰十余合,乘勝驅蹙,至於白華。忽有賊騎千余出於官軍之背,晟以麾下百余騎馳之,左右呼曰:“相公來!”賊聞之驚潰,官軍追斬,不可勝計。朱泚、姚令言、張庭芝尚有眾萬人,相率遁走,晟遣田子奇追之,其余兇黨相率來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