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華是江德福的妹妹,壹個純樸善良,大大咧咧,嘴上不饒人的農村婦女。她沒什麽文化,心直口快,生氣開心都是那麽直截了當,不藏不掖。她的笑容總是那麽爽朗,純凈,沒心沒肺。幫著哥哥和嫂子照顧幾個侄子侄女長大;為了秀娥和哥哥,將嫂子逼去海島;她在秀娥去世後,照顧著老丁和他的孩子;她對老丁的執著和誌在必得時常令人忍俊不禁。
那麽,德華是什麽時候看上老丁的呢?安傑曾開玩笑地問過她,是不是王秀娥在世的時候,她就已經喜歡上老丁了。德華連忙否認,並說這種玩笑開不得。那麽德華撒謊了嗎?
個人覺得,德華第壹次見到老丁就是喜歡他的。這種喜歡不是愛情,不是占有,只是對於自己喜歡,欣賞的異性的壹種朦朧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不能否認,老丁是壹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比江德福有文化,比江德福長得英俊,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江德福更有思想,更有深度。當然,也更現實和勢利。
秀娥去世後,老丁也來到了海島。仕途不順,壹個大男人帶著孩子,生活方面總是捉襟見肘。在安傑的眼裏,他成了壹個無精打采,胡子拉碴,面黃肌瘦,怪話牢騷壹大推,窮困潦倒的窮光蛋。這種窮不是經濟方面的窮,而是生活方面的貧乏。德華曾與秀娥嫂子交好,老丁是哥哥的好朋友,好戰友。熱心腸的德華當時應該並沒有多想,只是想著幫秀娥照顧照顧她的孩子,幫哥哥照顧照顧他的戰友。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德華幾乎成了老丁家的壹份子。不知不覺中,德華發現,自己越來越願意往老丁家跑。每壹次見到老丁心情就會非常好,看不見就會有無限的煩惱。
“情不知所起,壹往而深。”
德華知道老丁喜歡有文化的女人,就如哥哥喜歡嫂子。既然,沒有文化的哥哥娶了有文化的嫂子,那麽有文化的老丁自然可以娶沒有文化的自己。德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看上老丁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看上老丁。只知道自己要嫁給老丁,沒有萬壹,也不會有萬壹,她就是這麽篤定。雖然,她不知道什麽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但她想見老丁,想照顧老丁和他的孩子,想讓老丁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他把老丁當壹塊石頭,她覺得,就算是壹塊石頭也會被自己捂熱的。
嫂子覺得她花癡,哥哥認為她成了老丁的備胎,給他丟了臉。可是,德華的心裏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她就是喜歡老丁,她對老丁的喜歡跟老丁喜不喜歡她沒什麽關系,跟別人怎麽看她也沒什麽關系。
她知道老丁有關節炎,就借了哥哥的狗皮褥子,送給老丁。被老丁拒絕後,她生氣,委屈,可是過了壹夜,她又扛著狗皮褥子雄糾糾,氣昂昂地向老丁家走去。她跟安傑說的話,斬釘截鐵,氣勢磅礴:“他不讓我去,我就不去了?那個家又不是他壹個人的家,那個家還有俺秀娥嫂子的份呢。俺又不是去侍候他,俺是去侍候秀娥嫂子的兒子,俺不能看秀娥嫂子的兒子沒人管。想當初秀娥嫂子對俺多好呀,做人不能沒良心。”她的話與其說是說給安傑聽的,不如說是說給老丁和自己聽的。她的要求不高,她就是想多看看老丁,想照顧他,想他能恢復秀娥嫂子在的時候,那個紅光滿面的老丁。
“他結婚該我什麽事兒呀?我幫他幹活又不是為了他,我是為了秀娥嫂子,為了孩子們。”嘴硬的德華在聽到老丁即將與葛美霞結婚時,還在給老丁和孩子們做被子,送吃的;
心寬的德華在知道葛美霞與老丁的婚姻未成時,笑得像個孩子,興沖沖地跑回來跟哥哥和嫂子報喜;
知道老丁要到家裏吃飯,她開心地唱起了歌,逼著嫂子拿出茅臺款待老丁,她那眉眼含笑,嘴角露俏的樣子,藏都藏不住。
想著老丁就在隔壁屋裏吃飯,德華在廚房裏有使不完的勁兒;她偷偷地躲在隔壁的房間門前,抿著嘴,緊張地聽著哥哥與老丁的談話,那時候的她,臉上沒有了橫沖直撞的囂張,沒有了笑容滿面的喜悅,帶著幾分緊張,幾分惆悵,還有幾分少女的羞澀。
聽到哥哥勸老丁繼續爭取與葛美霞的婚姻時,她忍不住說:“真不是個東西!”
“有他這麽勸人嗎,把人往火坑裏勸。”在德華的腦子裏,老丁跟誰在壹起都是火坑,只有跟自己在壹起才是天堂;
瞧著老丁喝多了,她壹把推開哥哥,疾言厲色地埋怨他把老丁灌醉了;
聽說老丁在跟吳醫助交往,她想看看她,看看她長啥樣,能不能對孩子好。
實際上,只要是跟老丁結婚的,她都看不順眼,都覺得不像善茬。
看著哥哥跟歐陽喝茅臺,她因為哥哥沒叫老丁而生氣了。安傑嘆息著說:德華呀,妳對老丁是真好。
聽到老丁要與吳醫助結婚的消息,她恨恨地說:“讓他為難更好,我不管!”
這就是愛情呀!我愛妳,不管妳愛不愛我。我愛妳,跟妳愛不愛我沒有關系,我對妳好,跟妳愛不愛我也沒有關系。
當她垂頭喪氣地從老丁家回來,呆呆地對安傑說:“也不知道咋回事,這鑰匙死活也打不開門了。”德華真的不知道咋回事嗎?她知道,但她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聽了安傑言詞鑿鑿地說:人家把鎖換了時。她旁若無人地大聲痛哭了起來,宣泄著自己沒有得到回應的愛和委屈。可當她看到葛美霞,又痛快地擦幹了淚水,恨恨地講:奶奶的,哭什麽,哭有啥用?
“就是那個該死的老丁,把家門鑰匙給換了,不讓我進去了。”換壹個女人,肯定不會對著以前的情敵,說出這麽壹番自暴其短的話來。可是德華就這麽大言不慚地說了。她這種對愛情的勇氣和坦蕩,讓葛美霞和安傑都自愧弗如。
“還是妳好,妳都要跟他結婚了,也沒有挑撥他換鑰匙。”德華對葛美霞的話,還是那麽直接了當,不作偽,不虛飾。
“今天我要不罵他壹頓的話,我就過不去,我就要瘋了。”她逼著安傑把老丁叫到家裏。可是,當看到老丁清瘦的身影時,她又坐立不安地躲進了房間。她對著鏡子,打理著自己的頭發,自言自語地說:不能讓他看出我哭過。
在安傑的呼喚聲中,壹向牙尖嘴利,橫沖直撞的江德華壹步壹步地挪著腳,低眉順眼地走出房間,走到老丁面前,忐忑不安地不知道把眼睛安放在哪裏算好。
“對不起呀,沒事先跟妳打個招呼。”老丁低沈的聲音,讓德華心裏酸酸的。
安傑義正言辭地訓斥了老丁。而那個時候,德華的腦子是空的,她的心,她的眼只有老丁。看著老丁要走,她機械地給老丁倒了壹杯茶,安傑要給老丁鑰匙,她屁顛顛地上前準備接鑰匙,交到老丁手上。她就是愛著這個男人,想接近他,親近他,無關這個男人愛不愛她,無關自己的意識和思想。
老丁走了,德華的心和魂才算回來。她心疼耷拉著腦袋,被訓得孫子似的老丁,跟嫂子吼了壹通後,她又蔫蔫地坐在廚房裏。她不知道嫂子是為了她嗎?她知道,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護著老丁的心思。
德華坐在屋頂,遙望著遠處的大海,看著雲舒雲卷,壹臉悵然,“嫂子,妳說老丁咋就看不上我呢?”她的淚順著臉頰流進了嘴裏,是那麽苦,那麽澀。
當意識到老丁要娶她時,她定定地望著老丁:“妳說吧,咱倆啥時候辦事?”壹句話差點兒把正在喝水的老丁嗆著。
在回家的路上,德華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卻噴湧而出。她哭得停都停不下來,這時候,似乎只有眼淚才能把這麽些年自己對老丁的感情,自己為了老丁而承受的壓力,還有自己為了老丁而品嘗過的酸甜苦辣全部宣泄出來。
當哥哥嫂嫂問她什麽時候辦喜事好時,她說:“我想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
德華是《父母愛情》中最親切最真實最美好的存在。因為沒有文化,所以,她所說所做的都是不加修飾和矯情的自己。這種為了愛的真實,勇敢和不顧壹切令人欽佩和向往。
“人生自古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不能不說江家兄妹對愛情的態度如出壹轍,都有些色令智昏的味道。江德福為了娶安傑,寧願放棄黨籍,軍籍,脫下軍裝,回家種地;德華為了老丁,幾年如壹日的任勞任怨,不畏人言。兄妹兩人也都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老丁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包辦婚姻。媳婦勤勞肯幹,能生娃,會持家。只是沒有文化,兩個人說話經常是雞同鴨講,交流不通。看著好朋友,好兄弟,找了壹個漂亮能幹,有文化,又有格調的媳婦。老丁是又羨慕,又嫉妒。王秀娥去世以後,他確實是摩拳擦掌地想找壹個有文化的,有***同語言的老婆,兩個人能談談天,說說地,聊聊人生和理想。可是,他確實也是時運不濟,或者說他就是與有文化的老婆無緣。與葛美霞的婚姻遭到了王政委的阻攔,與吳醫助的婚姻有江德福的“讒言”。他不能像江德福當初那樣義無反顧地娶葛美霞,也慶幸自己在婚前發現了吳醫助的本來面目。
最後,看著屋裏屋外,忙忙碌碌的德華,老丁認命了。他終究是娶了德華,可能娶的時候還是有幾分不甘心。但是德華陪伴了他三十年,事無巨細地照顧她,為她生了壹個小女兒,幫他帶大了幾個孫子孫女,這個樸實善良熱情的農村婦女,讓他在工作時沒有後顧之憂,晚年生活幸福美滿。
經常有人會為了選擇嫁壹個愛自己的人還是嫁壹個自己愛的人而煩惱。江德福娶了自己愛的安傑,江德華嫁給了自己愛的老丁。這兩家過得都很幸福美滿。江德福只要看著安傑快樂,自己就會高興;德華只要每天能看到老丁,把老丁侍候得舒舒服服的,自己就會每天樂樂呵呵;安傑被德福寵得幾十歲的年紀依然眼神純凈澄澈,甜美安靜;老丁每日裏看看報紙,練練毛筆字,也獲得了身心的平靜安寧。每個人需要的都不壹樣。就如亞菲對亞寧講的,“我不是姑姑,我做不到姑姑那樣任勞任怨,忍辱負重的,如果那樣的話,我就要委屈我自己。”
在亞菲眼裏的委屈,在德華來講卻是享受,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她享受著跟老丁在壹起的每壹年每壹天,每壹時每壹刻。所以,每個人想的,要的都是不壹樣的。隨著自己的心去選擇。兩情相悅固然好,如果不能,那就隨著自己的心尋找壹個自己愛的人或是愛自己的人也沒什麽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