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聲長期從事小麥與偃麥草遠緣雜交與染色體工程育種研究,育成小偃4、5、6號等系列小麥良種,並首次創制了藍色單體小麥系統、自花結實缺體小麥系統,建立了選育小麥異代換系的新方法———缺體回交育種法,為小麥染色體工程育種奠定了基礎。
饑餓促其走上“弄麥”路
“這就是我們培育的小偃6號,妳們看,多有嚼勁”,27日,在自己的辦公室,李振聲從壹株小麥標本上摘下壹粒小麥籽,利索的放在門牙上,嚼開,展示給現場的記者觀看。
小麥籽粒粒晶瑩剔透,引來壹片驚嘆,李振聲的眼中顯露出驕傲的神色。這些是他和同事們20年努力培育出來的優質小麥種。累計推廣面積1.5億畝以上,增產小麥超過80億斤。
這個與麥為伍的科學家,最初走上“弄麥”之路,來自於早年饑餓的經歷。
李振聲1931年出生在山東淄博農村。幼時家境貧寒,但身為農民的父母卻很重視讓孩子受教育,他先念私塾,後上學堂。
不幸的是13歲那年父親去世,母親壹人帶著4個孩子,日子愈發艱難。李振聲在哥哥的資助下讀到高中二年級,便再也無力支撐。
輟學後的李振聲只身來到濟南,想托人找個工作。壹次偶然的機會,他在街上看到了山東農學院的招生啟事,說可以提供吃住條件,於是抱著試壹試的想法報考,順利得中。
“又有飯吃,又能上大學,這是我過去從不敢想的事情。”李振聲說,他挨過餓,知道糧食的可貴,也知道農業的重要,所以對這次學習機會特別珍惜。
李振聲至今對兩位教授的課念念不忘,山東農學院的系主任是來自原燕京大學的沈壽銓教授,給學生們上的是小麥育種課,深入淺出,很有吸引力,而另壹位教授余松烈講的遺傳課,也很生動,這讓他對這壹領域產生了興趣。
而假期回鄉時,李振聲還將學校裏培植的幾個小麥優良品種引入家中,種植後確實比當地老品種增產,鄉親們都來換種。“這讓我產生了將來也要從事小麥育種研究的想法”。
由草而麥
1951年,大學畢業時,他幸運的被分到中科院工作。在北京工作5年後,響應中央支援西北建設的號召,他與課題組13位同事壹起,調到陜西楊陵中國科學院西北農業生物研究所工作。
其實,最初李振聲是研究草的。在北京期間,他跟隨導師、土壤學家馮兆林從事種植牧草改良土壤的研究,曾經收集種植800多種牧草,對牧草研究有壹定基礎。
到西北後,正趕上西北小麥條銹病大流行,造成減產20%到30%。
當時只有26歲的李振聲感到很憂心。他決定從事小麥改良研究,為農民培育出優良抗病的小麥。
“農民種了幾千年的小麥,但小麥還是這麽體弱多病,但是野草沒人管,卻生長得很好。”對草有研究的李振聲想,能不能通過小麥與天然牧草的雜交來培育壹種抗病性強的小麥品種呢?
引起當時小麥條銹病大流行的原因是,病菌變異的速度快,育種的速度慢,即8年才能育成壹個小麥新品種,而條銹病平均5.5年就能產生壹個變種,成為當時壹個世界性難題。在這種情況下,李振聲提出通過遠緣雜交,將草的抗病基因轉移給小麥,選育持久性抗病小麥品種的設想,這個設想得到了當時的權威植物學家聞洪漢和植物病理學家李振歧的支持,年輕的李振聲開展了這項研究,從此壹幹50年。
“遠近結合”躲過沖擊
讓風馬牛不相及的草和小麥雜交,在當時國內從沒有人嘗試。
第壹代野草和小麥的雜交品種研究出來了,這種被稱為雜種壹代的東西長得壹點也不像小麥,而和野草壹個樣。而且這種雜種不育,遠緣雜交,還面臨雜交不親和、後代“瘋狂分離”的難題。
這項研究在當時被許多人視為畏途。李振聲說,當時他心裏也沒有底。而且,最讓人擔心的是,因這項研究遲遲難以出成果,他還面臨“研究工作脫離實際”的批判。
當他的研究進行到第八年的時候,當時的“社教運動”開始了,他受到批判。有人說他的研究都搞了8年了還沒見成果,是脫離實際,要他放棄。“當時看到已經取得的階段性成果,怎麽忍心放棄啊。”李振聲說,自己當年學到的哲學知識和研究方法幫助了他。
李振聲說,他采用了壹點哲學手法,“遠近結合”———當初他在做小麥和草雜交研究時,心中感到沒有把握,所以就同時開展了常規的小麥品種間雜交育種工作。到1964年,他選育的生選5號、6號已開始在生產上推廣應用。因此,工作隊最後說,他畢竟已有兩個品種在生產上發揮作用了,不能說他的工作都是脫離實際的。這樣才算過了關。
到1979年,李振聲的研究終於取得突破,他培育的集持久抗病性、高產、穩產、優質等品質於壹身的小偃6號在大面積推廣中獲得成功。當時陜西農村流傳的“要吃面,種小偃”,讓小偃6號不推自廣。
小偃6號已成為我國小麥育種的重要骨幹親本,其衍生品種近50個,累計推廣3億多畝。增產小麥超過150億斤。
真正打分的是農民
實際上,從1978年到1998年,20年間中國糧食的大規模增產,李振聲和他的同事們培育出來的壹大批優良小麥品種功不可沒。
壹組數據顯示,從1978年到1998年,我國水稻總產增加627億公斤,小麥總產增加694億公斤,超過水稻。
小偃6號育種過程長達23年,別人很難重復。於是李振聲將染色體工程技術引入小麥育種領域,創立了缺體回交法,將遠緣雜交的育種時間縮短到了3年半,為染色體工程育種開辟了壹條新路。
這壹創新引起了國際染色體工程界的註目,美國遺傳學會主席西爾斯等知名專家提議將1986年的第壹屆國際植物染色體工程學術會議地點定在西安,為的就是到李振聲的實驗田裏見識壹下他的成果。
這時的李振聲已經聲名鵲起,各種獎勵接踵而來。但李振聲仍舊最熱衷的是到田間地頭去看小麥,他說,“真正給我打分的是農民。”
李振聲深知糧食的重要性。20世紀80年代,我國出現了自1984年以來糧食生產的三年徘徊,三年糧食沒有增加,而人口增加了5000多萬。政府急於想找到打破徘徊的方案。在這種情況下,他同科學院的農業專家,通過三個月的調查,提出了黃淮海中低產田治理方案。
當我國糧食從8000億斤增加到9000億斤時,黃淮海地區的增長數是504.8億斤,占了壹半。
此後,李振聲在多個場合提到糧食安全的問題。2004年我國糧食出現了連續5年下滑的情況,他在人文論壇上發表了題為“糧食恢復性生產,時不我待”的講演,引起了各方面的關註。
後來,由於中央采取了有利的支農措施,連續三年實現了恢復性增長,2006年糧食產量已近1萬億斤。
這位老人深知,中國人的糧食問題,是世界性的大問題。2005年4月,他在博鰲論壇上有壹個發言,回應十年前美國人萊斯特·布朗暢銷書《誰來養活中國?》,“我們應該將這些真實情況告訴世界,中國人能養活自己!現在如此,將來我們相信憑著中國正確的政策、科技和經濟的發展,也必然能夠自己養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