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殘疾的壹代少年
江媛
性是人類初來的時刻。性使男人成為男人,使女人成為女人。長期以來,中國社會對性的醜化、壓抑、遮掩與隱匿,扼殺了青春期少年對性的探索與成長,給少年的成長帶了巨大的心理障礙和性的殘疾。
《夏日往事》中14歲的少年東方,帶著青春期性的好奇與沖動,在偷窺孔老師與劉群做愛之後,以惡作劇的形式,向老師提出性的困惑。孔老師對於孩子率性的提問,非但不給予幫助,反而舉起了教鞭……她提起講桌上的那根荊條做成的教鞭,走到了東方的面前,她定定地看著東方那個挺拔的雞巴,她的臉色慢慢地蛻變得像壹片灰色的晚霞,那霞光灼燒著她的眼睛,那眼睛放著壹種沒人能看得懂的光芒,那光芒驅使著她手中那根荊條做成的教鞭,連那根皮子都沒剝的灰白色的教鞭,那根她使用的光華無比的教鞭慢慢地擡了起來,伸到了東方的雞巴跟前。東方堅挺的生殖器喚起孔老師性的沖動,孔英借助性交易謀取現實利益的行為,遭遇到比她小4歲的學生東方的大膽張揚的性的挑釁,性壓抑狀態下的力量被喚醒並驟然爆發,為排解這種性沖動,孔英舉起了道貌岸然的教鞭,將性壓抑和性交易帶來的痛苦,宣泄在少年東方身上。由此,少年東方承受了來自中國成人社會對性異化所釋放出的邪惡暴行,成為最終的受害者。
下午的陽光穿過南面的窗子正好斜照過來,落在她的教鞭和東方的小雞巴上。那根在眾目睽睽之下的教鞭在接近那個雞巴的時候突然停住了,紅旗看到孔老師手中的教鞭又慢慢地離開了,慢慢地離開,等離開有兩尺遠的時候,那根教鞭在明亮的陽光下又猛地擊回到東方的雞巴上,寂靜的教室裏突然響起了那根教鞭擊打在東方雞巴上的聲音,那聲音來的那樣的突然,讓人沒有壹點防備,那聲音不大但卻仿佛壹聲炸雷在那些孩子們的心中爆響,他們都驚呆了。性的愉悅與偽善的道德倫理讓孔老師陷入矛盾之中,她猶豫了片刻,立即恢復到維護自己虛假尊嚴的,報復東方性挑釁行為的瘋狂中,舉起教鞭抽向學生的陽物。
作為引導者的孔老師,壹方面暴露了自己性心理的高度扭曲,另壹方面扼殺了全班所有少年對性的美好向往和探索。壹個民族的精神殘疾,首先是在性上的殘疾。教鞭這壹衛道者的象征,由壹個18歲的女老師抽向自己學生的陽具,這種對性的血腥戕害,是對中國社會談性色變的極大譏諷。
俺媽就對新民嬸子說,唉,妳家新民的家夥有驢聖粗沒有?新民嬸子生氣了,她對俺媽說,恁男人的家夥有驢聖粗。俺媽就笑了,俺媽說,妳巴不得哩,粗了得法。東方的母親與新民嬸子翻麥的時候,用驢的生殖器的粗細同丈夫的陽具作比較,暗示性的快感。這種對性的醜化,不僅引起了少年對性強烈的好奇心,還給性蒙上了壹層見不得人的骯臟面紗。
紅旗說,從河邊樹林裏錛哩,俺媽說我是從河邊樹林裏錛出來的。東方說,恁媽騙妳。妳是恁媽跟恁爹睡覺睡出來的。東方揭穿了紅旗的母親對兒子的性欺騙,指出男女只有通過性結合才能生養孩子的事實。少年通過自身的曲折探索與發現,得出的生命來源的結論,諷刺了文革時期的中國社會粗暴回避性所導致的性教育的空白,給少年的成長帶來的阻礙和痛苦。
性交易導致的性心理變態,促成了孔老師對性的摧殘。孔英通過與革委會主任睡覺的方式,獲得了老師的職位,繼而又獲得推薦上大學的資格,然而她打殘了學生東方,失去了上大學的資格。孔英割腕自殺,東方壹生殘疾,只能依靠賣紅薯孤獨度日。
《夏日往事》的悲劇是性的悲劇,亦即中國人壓抑性、醜化性、交易性、塑造性盲公民的悲劇。中國社會處處對性進行醜化、暗示、遮掩和壓抑,完全扼殺了少年對性的探索與成長,孔英通過與革委會主任的性交易獲得了老師這個職位,卻缺乏教師的知識和經驗。學校由於性交易得到性心理嚴重扭曲的老師,性心理扭曲的老師扼殺了孩子們對性探索的權利,並以面目猙獰的衛道者面目,殘害少年的陽具。
政治給性塗抹上了虛偽的外衣,革委會主任劉群將少年東方探索性的惡作劇上升到政治角度,並借助手中的權力戕害性,則是文革時期權力扼殺天性的罪惡。劉群這樣斥責東方的父親,我們是人民公社,我們是社會主義,我們是***產黨領導,妳卻說沒有褲子穿,妳這不是反對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嗎?就這就能判妳個十年八年的!壹切災難性的事實在領袖面前都要呈現出虛假的欣欣向榮,並被包裝成各種歌功頌德的繁榮假象。劉群這個借助手中權力為所欲為的官僚形象,徹底摧毀了創造並繁衍人類的性,向人們赤裸裸呈現出黑暗權力戕害性的殘酷無情。
《夏日往事》中兩個少年和青年孔英的殘疾的精神世界,是生活在文革時期壹代人的縮影,小說提示人們——中國人在不該喪失的地方喪失羞恥感(喪失人性和真理不感到羞恥),在不該產生的地方產生榮譽感(以反文化、扼殺天性、醜化性、謀求政治資本、實施暴力攫取黑暗的權力為榮),是中國人熱衷於政治狂潮扼殺人的天性和心靈良知的秘密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