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曲》的詩意?
《西洲曲》詩意朦朧,許多研究者對此詩的解讀都大不相同,這首詩的時間、地點、人物,敘述視角等都朦朧晦澀,難以達成統壹暢通的解讀。《西洲曲》的解讀存在三個爭議較大的問題:壹,詩歌的描繪的主人公是誰,以誰的視角進行敘述;二,詩中出現的地名在哪,主人公的居所在哪;三,詩歌內容是否存在四季變化。本文通過對詩中“梅”和“蓮”兩個意象的分析,淺談這三個問題的解讀。《西洲曲》首句“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中有兩個“梅”字,關於這兩個“梅”的理解,有各種不同的觀點。第壹個“梅”的理解,主要有三種說法。第壹種說法以遊國恩先生為代表,他在《談西洲曲》中提出,“梅”很可能就是詩中女子的名或姓。第二種說法以卡戈先生為代表,他認為“梅”字應與“歡”字同義。“歡”在南朝樂府民歌中所用較多,壹般指“歡郎”,是當時女子對情郎的稱謂,且“憶梅下西洲”與“聞歡下揚州”等句子句式相同。第三種說法認為,“梅”就是梅花,“下”為落下,即梅花落下。至於第二個“梅”,大多數研究者都理解為都理解為真實存在的梅,或是梅花,或是梅枝,可以折了寄往江北。筆者認為這三種說法都有漏洞或不夠貼切之處,以下將對三種說法進行論證,並提出自己的觀點。如果第壹個“梅”指女子的名或姓,那麽“憶”這個動作的發出者為男子,男子想起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便來到了西洲,自然也是男子“折”、“寄”梅到江北,女子的居住地便在江北了,但這樣的理解與後文“采蓮南塘秋”有沖突之處,“蓮”的意象分析可以輔證“梅”的釋義。《西洲曲》中“蓮”總***出現了七次,與“憐”諧音雙關。“采蓮南塘秋”是女子去南塘采蓮,可以看出女子的居住地是離南塘很近的。南塘在哪呢?《新唐書·地理誌》:“鐘陵,貞元中又更名,縣南有東湖。元和三年,刺史韋丹開南塘鬥門以節江水,開陂塘以溉田。”有些研究者因此得出南塘在鐘陵附近,即詩中女子居於南昌附近,這種看法有待商榷。南塘在詩中是壹個極小的地方,它很可能只是壹方蓮塘。而南塘這個名字也十分常見,今浙江寧波就有壹地方叫南塘老街,故不能因為距南朝甚遠的朝代記載了同樣的地名就草率地做出判斷。筆者認為,南塘位於江南。《西洲曲》如此反復多次地出現“蓮”的意象,很可能是受到了漢朝樂府詩歌《江南》的影響。“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西洲曲》所描寫的采蓮場面與其有相似之處。《江南》算得上是采蓮詩的鼻祖,傳唱甚廣,對後世詩歌的創作影響很大。不是說只有江南才有蓮花,而是《江南》壹詩深入人心,提起“采蓮”,就想到“江南可采蓮”,就像現在人們壹提起“高郵”就想到“鹹鴨蛋”,並不是說只有高郵才產鹹鴨蛋,而是汪曾祺《高郵的鹹鴨蛋》壹文使其然也。在詩歌中,“采蓮”和“江南”的聯系相對固化,而《西洲曲》作為壹首經文人加工過的民歌,在民間創作時對《江南》有繼承和發展是十分合理的。既然南塘在江南,那麽南塘采蓮的女子也住在江南,如果_“梅”理解為女子的名或姓,女子的居住地就變成了江北,與女子采蓮之地矛盾。女子住在江南,她“憶梅下西洲”,而詩中又提到“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可見西洲離江南很近,可能就在江南,最後的“吹夢到西洲”如果還和前面壹樣是以女子作為主人公的話,就顯得不太合理,所以詩歌的最後四句應該是男主人公的心理活動,為男子自述:南風把我的思念吹到西洲,吹到我心愛的姑娘的夢裏。所以《西洲曲》通篇以男主人公的口吻來敘述的,但前面男主人公並不寫自己的思念,而是看著女子寄給他的“梅”,來想象女子對他的思念。最後四句則轉為男子自述。第二種說法“梅”與“歡”同義,有待考證。首先,“梅”和“歡”在讀音和字形上並不相似,不存在替換、訛誤的可能;其次,南朝樂府民歌中許多詩句直接用“歡”這個字來表示“歡郎”,為何只《西洲曲》另類地用“梅”表示“歡”之意呢?“梅”與“歡”同義壹說未免牽強。第三種說法,“梅”是梅花。許多研究者都支持這壹種說法,同時認為“梅”是雙關隱語,既是指梅花,又暗指所憶郎君。筆者認同雙關隱語的說法,但是將第壹個“梅”解釋為“梅花”,不如將其理解為“梅子”更為貼切。“梅”諧音“媒”,古代有男女青年聚會,投擲梅子選擇情人的風俗,《詩經·國風·_有梅》:“_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西洲曲》中的男女主人公可能就是通過“投梅”相識。《西洲曲》壹般被認為是經過文人加工的南朝民歌,在此前文人創作的詩歌中也存在著不少化用或引用《詩經》的現象,“憶梅下西洲”中的“梅”,未嘗沒有吸收運用《_有梅》中梅子含義的可能性。《_有梅》中的“梅”指成熟的梅子,而《西洲曲》中的“梅”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梅子成熟的季節,女主人公想到梅子都熟透了,紛紛落地,就像她流逝的青春,可自己和情郎還相隔兩地,未能相會,便到曾遇情郎的西洲來,此時梅樹上的梅子都已經掉落光了,女子只能折壹枝光禿禿的梅枝寄去情郎所在的江北,借此暗示情郎“花枝堪折直須折”。這也解釋了第二句的“梅”為梅枝之意。“梅”解釋為“梅子”和“梅花”的不同,涉及到了對於《西洲曲》是否為“四季相思”詩的理解問題,因為梅花開放季節壹般被認為是冬季,而梅子成熟的季節已經到了春夏之交。筆者的觀點是,這首詩並沒有描寫四季的變化,而只是固定在秋天這個季節,這也是為什麽解釋為“梅子”比“梅花”更貼切的原因,兩者相互證明。如今的江南地區,梅子夏初成熟,而根據竺可楨對於中國近5000年來的氣候變化的研究,三國魏晉南北朝時期是我國古代氣候的第二個寒冷期,所以在南朝時期,梅子成熟的季節應該往後推,梅子熟透落地的時節正好在秋季。並且“采蓮南塘秋”壹句已經明確指出詩歌故事發生的季節是秋天。小結:《西洲曲》中第壹個“梅”為梅子,第二個“梅”為梅枝;通篇以男子的視角敘述的,前二十八句主人公為女子,男子並不寫自己的思念,而是想象女子對他的思念,最後四句則轉為男子自述;女子住在江南,男子住在江北,南塘和西洲都位於江南附近;整首詩歌以秋季作為背景展開敘事和抒情。來源:神州·上旬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