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第壹個直覺反映是,既然西方那麽可怕,那麽黑暗,那為什麽作者竟然安心在加拿大當起政府公務員來,還不趕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他壹邊撰文罵著西方的社會制度的黑暗,壹邊賴在加拿大政府裏做著公務員,全然不怕危險,全然不顧祖國在召喚著他。要知道,壹個中國人不逃離自己的祖國那才是正常的,逃離了又罵逃往的地方很黑暗,其實這個非常好辦,那就是回到自己祖國懷抱來,沒有人會拒絕妳回來。聖人孔子不是說過“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嘛。身在西方撰文罵西方,其實是壹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因為人家言論自由,即使妳身為人家的政府公務員,撰文罵人家,人家也沒有什麽意見。要是妳回國壹邊當政府公務員,壹邊撰文罵自己的國家黑暗,妳試試看?按下這些文與人存在的矛盾暫且不說。我們就文中重點提到的華人精英盧剛愛荷華大學校園槍殺案這個慘烈的案例再作點詳細的分析。
《夢》文中所提到的第壹個慘烈案例,就是發生於1991年11月1日,美國愛荷華大學剛剛獲得物理學博士學位的中國留學生盧剛,在連續槍殺五人、重傷壹人後,飲彈自盡。發生在西方傳統節日萬聖節(又稱鬼節)的這壹震驚海內外的校園慘案。李建宏先生說這壹事件“拉開了中國精英夢斷西方、慘死他鄉、終成異國孤魂野鬼的序幕。”果真是這樣的嗎?
當年由北京大學物理系公派美國愛荷華大學留學的盧剛校園槍殺事件究竟是怎麽壹回事?我們現在可以來個慢鏡頭回放。
盧剛生於北京市普通工人家庭,18歲考入北京大學物理系,1984年通過李政道主持的中美物理學交流計劃選拔,1985年本科畢業後以交換學生身份公費赴美攻讀博士學位,就讀於愛荷華大學物理與天文學系。1991年通過答辯獲得博士學位。他的博士論文題目是《Study of the "critical ionization velocity" effect by particle-in-cell simulation(ionization)》,導師是本系教授克裏斯托弗·戈爾咨(Christoph K. Goertz)。據說因為畢業時未能獲得最佳論文獎,這壹獎項學校頒發給了比他晚來美國愛荷華大學攻讀物理博士學位,卻先拿到博士學位,同時還獲得最佳博士論獎的來自中國科技大學的山林華,是完全出於對自己同胞的卓越成績遠遠超過自己的憤怒忌妒恨的結果。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1991年11月1日下午三點半左右,盧剛進入了正在進行專題研討會的愛荷華大學凡·艾倫物理系大樓(Van Allen Hall)三樓的309室,在旁聽約五分鐘後,他突然拔出左輪手槍開槍射擊,他首先擊中他的博士研究生導師,47歲的戈爾咨教授,並在戈爾咨教授倒下之後,又在教授腦後補了壹槍;然後,他又朝他的博士研究生導師助理史密斯(Robert Alan Smith)副教授身上開了兩槍。此時,在場的眾多人士剛剛有所醒悟,紛紛逃離現場,這時盧剛又瞄準了當時在場的另壹位中國留學生,27歲的山林華博士,接連向山林華的腦部和胸膛連開數槍。隨後,盧剛離開了第壹現場到達二樓208室系主任辦公室,壹槍射殺了44歲的系主任尼克森(Dwight R. Nicholson)。在確認尼克森死亡之後,盧剛又返回第壹現場,發現幾個學生正在搶救奄奄壹息的史密斯教授,於是又朝史密斯的腦部補發了致命的壹槍。
然後盧剛持槍離開物理系大樓到達生物系大樓,由壹樓走到四樓,似乎在尋找壹名女性目標(有目擊者見他進入女廁所尋人),其間遇到師生多人,但盧剛並未開槍濫殺。
在未找到射擊目標之後,盧剛又進入了行政大樓,沖入壹樓111室的校長辦公室,向副校長安妮·克黎利(T. Anne Cleary,也譯作安·柯萊瑞)前胸和太陽穴連開兩槍,又朝辦公室內的學生秘書茜爾森(Miya Sioson)開了壹槍。
隨後,盧剛到達二樓的203室,飲彈自盡。
從公開報道的盧剛殺人動機來看,主要是兩個:壹個可能是由於博士論文最佳博士論文、最高獎學金沒有由盧剛獲得,而是由同樣來自中國的博士生山林華獲得了。另有壹個說法認為,槍擊的原因可能在於經過長達6年辛勤工作得到博士學位的盧剛,卻無法得到壹份應得的可以維持生計的體面工作,走投無路的他決定自殺,並對社會的不公進行極端報復。現在從他的遺書與書信來看,其實第壹種動機更符合盧剛的性格,也更符合中國人喜歡忌妒自己同胞的人格心理特征。而剛剛畢業的盧剛在獲得工作機會方面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與障礙,因為才剛剛博士畢業,找工作自然會有壹個過程。其實無論哪種動機,都構不成盧剛殺人的正當理由。把盧剛濫殺無辜看成是美國教育制度與美國體制的黑暗原因是毫無根據的。
為盧剛濫殺無辜辯護的影視作品,要算由美籍華裔導演陳士爭執導的電影《暗物質》了。(也譯作《流星》)這個電影情節基本上是根據盧剛殺人事件來編劇的。主要講述了壹位來自中國的傑出天體物理學博士,正在努力攻讀博士後。他研究發現了“暗物質”這壹可以為他贏得諾貝爾獎的大發現,但他的導師卻出於個人目的阻撓其發表,並且不讓他順利畢業,最後博士選擇了極端暴力手段進行報復。
然而,盧剛果真是這樣傑出的科學家?果真是受到這樣的不公平不公正的學術待遇嗎?我們且看看盧剛在殺人當天――1991年11月1日12時02分寫給他二姐的壹封信是怎麽說的。
先看看盧剛的三觀怎樣。他說:“妳知道我壹生來正直不阿,最討厭溜須拍馬的小人和自以為是的贓官。我早就有這個意思了,但我壹直忍耐到我拿到博士學位。這是全家人的風光。妳自己不要過於悲傷,至少我找到幾個貼背的人給我陪葬。我這二十八年來的經歷使我看淡了人生,我曾跟幾個人說過我想出家修行去。人的生活欲望是沒有盡頭的。在美國雖然吃穿不愁,但上邊有大富人,跟他們壹比,我還是個窮光蛋。總之,我給我自己出了氣,給家裏人生計提供了保障。我還有何奢望迷戀人世呢?古人雲:‘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之(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人生四大目標,我都已嘗過,可謂知足矣!我雖然是單身,但女友已有過壹些。高中住宿時我就已開始交女朋友,上大學時經常和女孩乘黑溜進二六二醫院老家過夜。到美國後,中國的外國的、單身的已婚的、良家女或妓女都有交往。我這人沒有恒心,我是見異思遷,不能安心於某個特定之人。也許是沒有遇到合適的或高不及低不就。”從這個論述來看,盧剛到美國讀書的目的其實說白了就是為了“衣錦還鄉,光宗耀祖”,活著的目的,也就是“‘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之(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人生四大目標”,並不是真正熱愛科學研究,探究宇宙奧秘的。他當初懷抱拿諾貝爾獎的心態被公派去美國攻讀博士學位的目的其實也莫過如此。用這樣的世界觀、人生觀與價值觀去美國作理論物理研究,那種研究與心理動機本身的巨大落差,甚至格格不入,怎麽可能保證他在學術研究上獲得卓越的成就?相比愛因斯坦的研究精神,其實不難判斷。
我們再看盧剛對他在美國從事了六年的理論物理研究的看法:“不管怎麽說,我對男女關系已經有些膩煩了,進壹步我對我攻了十年之久(四年本科,六年研究生)的物理已經失去興趣,可說是越走越覺得走進死胡同。物理研究是越來越失望,目前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壹回事。於是人們按照不同的學校分成幾大派,互相攻擊對方,大為吹捧自己。無怪有人說‘現代物理是自己騙自己’。我有些後悔當初沒有學更實際壹些的學科。有什麽辦法呢?父母自己壹竅不通,不能在學業上加以指導,全靠我壹個人瞎闖。很多美籍華人物理學者在美國混得不得意,就回到國內壹陣時間,吹噓自己,為祖國貢獻。於是中國政府也就大肆宣揚,哄年輕人去讀純理科。”盧剛甚至不能夠正確理解正常的學術爭鳴,把必要的學術爭鳴看成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把不同學術流派之間的正常討論說成是:“人們按照不同的學校分成幾大派,互相攻擊對方,大為吹捧自己。”
盧剛雖然在美國留學,其實滿腦子的中國傳統儒家思想,壹切的壹切都只是手段與工具,出人頭地,光宗耀宗,大富大貴才是真正目的。目的沒有達到繼而又抱怨自己家庭出身不好,父母沒有多少文化,在他升學問題上無法提前指導,特別是沒有外匯可以幫助他之類。無論如何盧剛都不會滿足於在美國吃穿用不愁,安心去做自己的研究。他讀的理論物理學與中國古代的科舉考試制度其實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麽不同。這樣的人,怎麽可能真正對學術研究感興趣?所以盧剛說自己對物理研究徹底失去了興趣,這是壹點不假的。他能夠順利獲得博士學位,我以為已經是很幸運了。可以說他的博士導師與愛荷華大學都沒有虧待他。美籍華裔導演陳士爭執導的電影《暗物質》執意為盧剛的校園殺戮辯護是蒼白無力的。盧剛的那種心態與興趣之下的理論物理研究能夠獲得諾貝爾獎那才是見鬼的。愛荷華大學物理系沒有把最佳物理博士論文授予盧剛,而是授予了他的同胞山林華,這也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才是。但是,盧剛只會忌恨自己的同胞,倘若愛荷華大學把這壹年的最佳博士論文授予給歐美白種人,盧剛可能就沒有這樣大的怒火了。
更為感人的是,這壹天,受害人之壹的安妮·克黎利女士的家人,以極大的愛心通過媒體發表了壹封致盧剛家人的信,信中追憶了安妮·克黎利女士的成就,並以寬容的態度希望能分擔彼此的哀傷。這就是在她房間裏看到的那封信——
給盧剛的家人們:
我們剛經歷了壹場慘痛的悲劇,我們失去了我們為之驕傲的親愛的姐姐。
她壹生給人所留的影響,讓每壹個與她有過接觸的人——她的家人、鄰居、孩子們、同事、學生和她在全世界的朋友和親友們——都愛戴她。當我們從各地趕來愛阿華時,那麽多朋友來分擔我們的悲痛,但同時他們也與我們分享安妮留給我們的美好的記憶和她為人們所作的壹切。
當我們沈浸在沈重的悲痛中時,我們也在我們的關心和祈禱中記念妳們——盧剛的家人們。因為我們知道妳們也壹定沈浸在沈重的悲痛中,妳們也壹定和我們壹樣為周末所發生的事所震驚。安妮相信愛和寬恕。我們也願意在這壹沈重的時刻向妳們伸出我們的手,請接受我們的愛和祈禱。在這悲痛的時刻,安妮壹定是希望我們心中充滿了憐憫、寬容和愛。我們清楚地知道,此刻如果有壹個家庭正承受比我們更沈重的悲痛的話,那就是妳們壹家。我們想讓妳們知道,我們與妳們分擔這壹份悲痛。
讓我們壹起堅強起來,並相互支持,因為這壹定是安妮的希望。
這樣的大愛精神與盧剛那種狹隘、自私、無能、猥瑣相比,真是有天壤雲泥之別。出了盧剛這個悲劇案件,不是去反思自己的文化價值觀出了什麽問題,而是質問美國的教育制度與社會出了問題,真是令人無語了。
《夢》文還列舉了其他幾個華人的案子。文中說到了蔣國兵這個人。“蔣國兵,是1979年湖北省高考狀元,曾是清華大學歷史上最年輕的副教授,美國普度大學物理學博士、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化學博士。衣食無憂地生活在中國的精英們怎會想到,在他們無限向往的西方,知識壹錢不值。像蔣國兵這樣才高八鬥且同時具有美加兩國雙博士學位的高端人才,移民加拿大後所能找到的唯壹工作竟然是油漆工!在極度絕望之余,蔣國兵於2006年7月21日在多倫多跳橋自殺。”我手頭上關於蔣國兵自殺的資料不多,但是,僅就以上論述如果為真,也不足以說明什麽問題。高考狀元並不等於就有創造力。在美加這樣的國家,人家要的是創造力,而不是壹個知識儲罐。美加那麽多華人博士沒有找到所謂的體面工作,也不見得就要自殺,更何況還有那麽多華人在美加的大學求得了壹份教職,並且順利當上了教授,甚至獲得了諾貝爾科學獎(有必要說明壹點,即使在美國獲得諾貝爾獎也不能夠到中國式的做人上人的特權感覺)。是真正的人才,在美加這樣的大學體制裏是不會被埋沒的。不是知識沒有用,而是高考狀元在美國沒有用。人家認的是創造力,不是妳能夠背誦記憶多少已經有的知識。
文中還列舉了那個在中學就獲得化學奧林匹克競賽金牌的世界中學生奧林匹克化學競賽金牌得主、美國斯坦福大學博士的王慶根,因不堪憂郁癥的折磨,於2012年在美國自殺身亡這個事件。李先生同樣把原因歸咎於美國的制度。他說:“無數的王慶根們卻感受不到壹絲樂趣,他們寧死也不願在美國活受罪。”他的死我倒是在前幾年關註到了。事實上,王慶根的問題與盧剛問題性質是壹樣的。王慶根作為江蘇省第壹個化學奧林匹克競賽金牌得主,的確有過人之處,他本來的專長與興趣都在化學研究這方面,並且獲得了美國頂級名校斯坦福大學的化學博士學位,如果他能夠傾註壹生心血在化學領域裏研究,壹定能夠獲得巨大的成就,然而,他嫌化學研究獲利不大,不能夠像當時的計算機專業那樣來錢多而且賺錢快,竟然把自己研究與工作的方向改換為自己並不特別喜歡,也並不特別擅長的計算機專業,結果可想而知,在美國,計算機絕對是年輕人的天下,而且這個領域裏奇才無數,王慶根的工作壓力自然十分巨大,獲得成就的可能性大大減少,終於在失望、焦慮、伴隨著失眠中,最後得了嚴重的憂郁癥。我以為這是他走上絕路的主要原因。
《夢》文還列舉了那個移民新西蘭,在新西蘭殺掉自己妻兒然後自殺的詩人顧城,在上個世紀80年代,他有壹句詩家喻戶曉,贏得了巨大的聲譽:“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去尋找光明”。然而,他在移民新西蘭之後不久,十分殘忍地用斧頭砍殺了自己多年緊緊追隨自己,風雨相伴,不離不棄的妻子與年僅幾歲的兒子,然後自殺。我只能夠說那是喪心病狂、天理難容,除了精神病的解釋之外,我以為並沒有什麽值得同情。可是《夢》文用了同時代知名的詩人北島的話來抨擊導致詩人顧城的悲劇西方社會制度:如果顧城在中國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北島先生也是我在80年代讀大學中文系時對我影響很大的壹位卓越詩人。他自1989年起旅居瑞典等國,並於1990年移居美國的北島對顧城的遭遇似乎感同身受。他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訪時坦誠“在絕望的時候,人人都會有輕生的念頭”。他回顧自己在美國所面臨的巨大生存壓力:“在國外生活需要有堅強的神經。有壹陣,我獨自養家帶女兒,只能前進不能後退。第壹大難關就是在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教書時被臺灣老板炒了魷魚,當時沒什麽存款,房子每月還要付按揭,壹腳踩空了。我終於體會到了資本主義的厲害,像老虎,比專制還厲害----老虎猛於苛政。”
然而,北島雖然這麽說,到現在他也仍然選擇留在美國而不願意回中國,說明無論怎樣艱難,美國還是讓他生存下來了。壹個不同文化環境中長大的人,突然到了壹個完全陌生的文化與制度的環境中去生活,遇到這樣或者那樣的困難都是正常的,然而美國人的精神不正是克服困難,追求夢想嗎?美國本身就是世界各地來的人組建而成的,是壹個大熔爐,必須承認人家的憲法精神才有認同感。其實,壹個人即使妳選擇留在國內,也同樣會遇到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否則,這些人不會選擇留學或者移民海外。
盡管《夢》文中還有壹些案例,當然也自然是慘烈的,然而,我卻不為之所動。相對於數以千萬旅居海外的華人來說,那些事件仍然是小小概率事件,如果要收集,國內自殺與互相殘殺的博士、教授、專家、學者也不會少。清華投鉈毒案到現在都沒有破,2013年4月上海復旦大學上海醫學院研究生林森浩投毒害死同寢室同學黃洋的案件也才剛剛通過二審判決,還遠未塵埃落定。
李先生列舉的這些事件,究竟能夠說明什麽問題?能夠在多大的程度上說明那是制度問題?當然,無論什麽制度,都會有醜陋黑暗的現象。壹個社會的制度好壞,不在於有沒有某類事件發生,而在於這類事件的概率,以及發生機制,還有發生之後遇到反思與修正的可能性。如果以外國也有腐敗而否認制度上的優劣,阻止制度的改進,那是荒唐的。因為腐敗有範圍的大小與嚴重的程度,還有那是制度上的必然,還是制度上的偶然,都是有差別的。
還必須說明壹點,人類社會,無論什麽制度都不可能是天堂,那些把美國說成是天堂,可以不勞而獲的美好社會,其實仍然不過是中國式的大同世界與***產主義的幼稚病。壹個好的制度不過是保證公平公正的機會,至於結果如何,看個人的天賦、潛能與努力的程度,如果自己缺乏創造力,缺乏生存謀生能力,像詩人顧城只是擅長寫寫詩,完全不懂經商,不懂經營,完全不懂西方的法律與市場規則,卻偏要去養雞,去從商,豈能不失敗的。我發現,每個在國外陷入絕境的華人,都是對自己定位不準,壹方面才能有限,壹方面卻又把中國式的做人上人的價值觀帶到人家那裏,結果發現人家那裏牛B的人竟然是那麽多,壹種從來沒有過的失落感與失敗感油然而生,然後就怨天尤人,就憤怒嫉妒恨,做出自殘或者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這使得我又想這幾年從海外華人的生存體驗,從他們那裏傳來的壹句感嘆:“外國好山好水好無聊,中國好臟好亂好享受。”因為西方國家都是基於信仰上帝作為自己精神寄托的國度,因此,平等的思想觀念,獨立的人格精神,互相不幹擾的自由人生態度,就是很正常的。但是,在這裏被某些中國人解讀為:“周圍沒有人在乎妳,關心妳,妳似乎如壹顆流星身在茫茫人海之中,基本上是自生自滅的味道。”這完全是壹種誤解。中國人生存在世俗的功名利祿裏,習慣了人與人之間的高低貴賤,互相依附,習慣了主子奴才的關系生存,壹旦脫離了這種環境,立即就感覺非常不適應。喜歡世俗功名熱鬧、喜歡紮堆,互相攀比的中國人,怎麽能夠忍受那份“In God We Trust”的寂寞生活?中國人在國外的生存,第壹難關還不是來自語言,而是來自世界觀、人生觀與價值觀上的認同,來自於對那種價值、規則與情感上的認同。許多中國人去美國留學、或者移民美國,也仍然是基於中國人的衣錦還鄉、光宗耀祖的心態去的。無論在美國生存得怎樣,只要壹聽說來自美國,立即就會在無數的中國人心中產生壹種高大上的感覺,這種感覺與古代讀書人高中狀元在金殿裏見到了當今皇上的感覺是壹樣的,也與當年“文革”時壹個鄉下的老農民從北京天安門見到毛主席回來的榮耀是壹樣的。
然而,這壹切隨著我們把這種文化價值觀帶到人家那裏的那壹刻,我們就錯了。本來,我們也許沒有錯,人家也沒有錯,但是,當妳帶著自己的這種要做人上人的價值觀去人家那裏謀生存、求發展的時候,那種差錯,那種失落感就自然產生了。當妳總想用中國的聖人去改造人家的上帝的時候,那是壹定要碰得頭破血流的。這能怪人家的制度不符合我們的聖人文化嗎?壹個內心沒上帝,內心世界不豐富、不強大,也不習慣遵守人家的法律與市場規則的中國人,選擇了美國那樣的社會,確實是選擇了災難的人生,但是,能夠怪人家嗎?世界從來沒有天堂,所有的幸福生活,都要靠自己的勞動創造,不要把自己不勞而獲的夢幻帶到人家那裏去,即使妳是雙料博士,如果不能夠適應市場經濟,不能夠在社會中做出自己的貢獻,也是壹錢不值的。真正的精英是貢獻社會的精英,而不是掠奪社會的精英,僅靠狀元博士獲得榮耀與巨額財富的中國夢,在人家美國並不適用,中國人去人家美國之前弄明白這壹點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