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這裏要向大家隆重介紹壹位NBA的記錄員：在1997年，他“贈予”了湖人後衛範埃克塞爾單場23次助攻，只是因為他對NBA的不滿。這位叫做亞歷克斯（他現在已經轉行為壹名海軍官員，因此不方便透露姓氏）的前記錄員在1995-98年為溫哥華灰熊隊工作。他漸漸發現，看起來冰冷而客觀的NBA數據統計在很多時候都是記錄員壹個人獨自勞動，那麽多被奉為藝術的數據，有時候僅僅是場邊的男孩無聊時便可隨意改寫的把戲。
“我希望這些數字是精確而有意義的，然而我知道並不是，”亞歷克斯說，現實很快給他潑了壹盆冷水，“我很擅長讓它們不準確。”
1995年，當時還是安大略的學生的亞歷克斯被灰熊雇傭，那個休賽期，NBA正在試圖改革，切換到壹個電腦化的系統。於是夏天，亞歷克斯被派到底特律，與聯盟中其他球隊的數據記錄員召開研討會，接受相關培訓。
“那是我第壹次接觸NBA統計數據的主觀性，”他說，“我還是壹個來自象牙塔的學生，什麽都覺得很簡單。在底特律，他們給我們壹些視頻短片，我在電腦上輸入：壹次命中，沒有助攻。然後壹群人圍在我旁邊告訴我這是個助攻，我當時想，‘妳說啥？這哥們在側翼接到球之後，做了壹個向前的假動作，連續運了兩次球之後跳投，妳告訴我這是壹次助攻’？”
這個球就是上述那場比賽中，範埃克塞爾的壹次“助攻”
亞歷克斯很快發現，壹名記錄員在兩項統計中擁有酌情處理權：助攻和蓋帽（搶斷和籃板有時候也可以商量，不過機會不多）。“在NBA的定義裏，助攻是直接引導得分的傳球，”他說，“這個定義本來就是主觀的，在實際操作中，標準會出現很大的變化。以前爵士隊就樂意把這個標準放寬。約翰-斯托克頓場均助攻10次，靠譜嗎？在他們的標準下是靠譜的，但是如果換個人，可能就不壹樣了。”
偏見很明顯，只要把主客場數據分開來看就知道了。以2008-09賽季為例，主隊場均101.58分，客隊場均98.32分，這是正常的，畢竟球隊在主場打得更好。但令人驚訝的是，到客場助攻少了8%，蓋帽少了15%。是年掘金隊主場平均25次助攻，客場僅有19.4次；他們主場平均蓋帽7.3個，客場只有4.7個（“鳥人”安德森在主場的38場比賽裏蓋帽117個，客場的33場裏只有58個蓋帽。好像離開掘金主場百事中心，他在防守端就弱了壹大截），為什麽呢？有人助力唄。
在溫哥華，亞歷克斯和他的統計團隊壹起幹活，通常是兩到三個人壹起幹（而且壹直都是主隊負責），亞歷克斯負責喊：他會把場上的情況喊出來，而記錄員則瘋狂地在電腦裏錄入，他甚至都不看球場。“我就在那喊，‘進球了’，‘投丟了’，‘拜倫-拉塞爾，在肘部18英尺出手’，諸如此類。有的話，加上助攻；或者加上蓋帽。壹切都是我根據看到的說了算，到最後，這些數據統計成壹張表格，出現在第二天的晨報 體育 版的角落裏。那些投進或者沒投進的其他細節，都是觀察者憑借當時看到的，然後傳令給記錄員，錄入進電腦。”
在他的第壹年，給數據還是很“大方”的，特別是助攻方面：那幾年爹不親娘不愛的灰熊，主場助攻率達到67%（聯盟平均值是63%），而在客場，這壹數據剛剛超過56%（聯盟平均值為59%）。“我們沒有克裏斯-保羅、馬克-傑克遜或者魔術師約翰遜這樣的助攻高手，我們也不用幫助他們拿更好的數據，”他說，“只是別的記錄員覺得，應該像獎賞糖壹樣多給他們記壹點。”不過在他的第三和第四個賽季，他開始變得吝嗇起來，而灰熊的主場助攻數據也開始和聯盟均值趨於持平。
“有些球員得到過不少幫助，”亞歷克斯說，最典型的的例子是沙裏夫-阿蔔杜爾-拉希姆的主客場差異。拉希姆是灰熊在1996年首輪第3順位選中的大前鋒。他被認為是灰熊的未來，而他頗具流動性的打法，也經常讓現場球迷大飽眼福。但看他前兩個賽季的數據，感覺在主場就不是同壹個球員。
以下是1996-97賽季的數據：
他在溫哥華的40場裏搶斷了50次，而在其他地方，只有29次。而在蓋帽方面，他主場蓋的帽是客場的三倍還多。在說到這壹點時，亞歷克斯笑了起來，聽起來有點尷尬，“這個蓋帽數，”他說，“有點殘暴。”
這是拉希姆第二個賽季的數據：
搶斷數差不多平了，但是他在主場和客場的蓋帽數（53對23）和助攻數（133對80）還是有明顯的差距。
“他可能是唯壹壹個在我們這裏大幅受益的球員，”亞歷克斯說，不過他也提到了壹個主客場明顯區別的七尺中鋒布萊恩特-裏弗斯，“會給他加壹些額外的籃板，”亞歷克斯說，“如果籃球落下來，有人點搶了壹下然後別的人拿到了籃板，妳可以把籃板給任何壹個人，羅德曼就拿到了所有這種籃板。大多數喊話員會把這個籃板給最終拿到籃球的人，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喊話員不會做出選擇。要是拜倫-斯科特拿到籃球怎麽樣？斯科特不需要籃板數據。”
斯托克頓也是如此，在1992年入選夢之隊之前，他在爵士隊主場的統計數據壹直有問題，主客場場均助攻最多時差了超過2個（1990-91賽季他主場場均15.3助攻，客場13.1助攻，這樣的差異幫助他連續四個賽季助攻破千，創NBA 歷史 紀錄）
這就是統計員的小小花招，對他們來說只是壹念之間的事情，就好像在玩桌遊，隨便投了壹下骰子，隨機處理。
在1995年12月13日，灰熊主場迎來休斯頓火箭，這支隊伍即將拿下兩連冠，他們的領袖奧拉朱旺帶領球隊最終贏了11分。看了壹下數據統計單，亞歷克斯說，“有些地方漲得飛快。”
這是奧拉朱旺的數據統計，漂亮的三雙：15分14籃板10蓋帽。
“這件事情給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亞歷克斯說，“那是我唯壹壹次被命令做某件事情。”
亞歷克斯現在還記得，奧拉朱旺在第四節已經拿下兩雙，有9個蓋帽。“管理層有人找到我，說，‘妳應該給奧拉朱旺三雙，給吧，他應該得到三雙，我就這個意思’。”灰熊隊方面是有壹個專門放置數據統計的顯示屏，每當球員即將達到裏程碑，就會有所顯示。“如果有個球員接近某項數據，人們就會期待他拿到，我明白，”亞歷克斯說，“如果有球員連續8場拿下10籃板，我會幫助他嗎，也許會吧。”但火箭的比賽是第壹回有人跟他說，“妳要這麽做，然後我照做了。”
（亞歷克斯補充說，數據上的第10個蓋帽肯定是合法的，“如果有亂計入的蓋帽，那肯定在第10個以前。”）
他不打算透露是誰給他的下令，除了將數據壹同編入統計的同伴之外沒人知道他是誰，“他是壹個中層，不是總經理或者總經理助理，”亞歷克斯認為，這麽做是球隊管理層的主動為之，雖然數據統計並不是球隊負責的，但他們認為，這麽做是必須的。“如果有人拿下三雙，我們的比賽出現在ESPN頭版的幾率就大壹些。‘這是奧拉朱旺的裏程碑，但恰好發生在溫哥華’，我們的隊伍在全國範圍內知名度不高，所以如果能有更多露臉的機會，可能對營銷和未來發展都有好處。”
但對於這個請求，年輕的亞歷克斯深感失望。“我還沒那麽成熟，”他說，“我才20、21歲，就有老人們教我這麽做了。”
這也許能夠解釋，壹年後為什麽亞歷克斯會采取行動。當時是範埃克塞爾所在的湖人隊前來溫哥華打客場，“我有點不滿，”他說，“我喜歡這項比賽，我不希望這些數字是無意義的，而且我覺得他們讓數據變得無意義了。所以我決定做這件不成熟的事情。湖人來打客場，我們打不過。該死的，我會讓他拿超級多的助攻。”
如果有人看過這場比賽，妳就會發現這些助攻有太多是“糟糕的”，亞歷克斯的指尖飛快，他給了範埃克塞爾壹切。“範埃克塞爾從三分線弧頂轉過身，傳球給隊友，後者持球了5秒，運球，然後移動到籃下得分——範埃克塞爾，助攻。”
在座的沒有人註意這壹點，亞歷克斯聽到了傳奇廣播公司的切克-赫恩（湖人傳奇解說員）高喊：範埃克塞爾打出了壹場偉大的比賽！他的表現非常棒！然後在第二天的報道中，範埃克塞爾成為了大英雄。亞歷克斯想：這他媽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沒有人要證明什麽，太愚蠢了，而且完全沒有後果。”他以為自己至少會被責罵。然而事實上，管理人員祝賀了他——他成了這場傳奇表演的記錄者。
每個人都習慣了這麽做，大家預定俗稱地加數據——除了壹些例外，“什麽時候妳會往下減數據？唯壹的情況是妳要讓自家球員看起來不好，”亞歷克斯說，“通常當妳這麽做的時候，球員的數據變好，他就可能成為全明星，交易價值提升了。妳肯定不希望低估自家球員的價值。但是有沒有愚蠢的球隊，因為不打算交易，來降低自家球員的價值，有沒有這麽蠢的球隊呢？”
從20世紀90年代後半葉開始，快船隊的數據就非常可疑。在1987-2009年期間，聯盟球隊的平均主場助攻率為61.8%，客場為58.3%，中間差值為3.5%。然而年復壹年，快船隊的趨勢總是倒過來的：1996年，快船的主場助攻率為47%（全隊只有普爾-理查德森的場均助攻超過5次），但在其他場地上，同樣的隊員，快船的助攻率達到了60%，差值高達13%。從1987年以來，沒有任何球隊能夠達到這個幅度。排在第二位的是1999年的快船隊：差值12.2%；第三位：1998年的快船隊：差值12.1%；第五位：1997年的快船隊：9.1%。
斯特林笑而不語
“這壹數字太巨大了，”亞歷克斯說，“非常驚人，我都是猜的，但管理層會對統計員說‘妳們需要把自家球員的數字往下調壹調’嗎？沒法確認。即便是快船這樣混亂的球隊，他們也擔不起責任。如果他們故意降低球員的身價，這幾乎是犯罪的。但是如果有人跟統計員說，‘我們是在偷竊，蓋帽和助攻給得太寬松了’，其本意可能是‘我們希望數據是正確的’，但實際的後果是，妳自己的球員在數據單上看起來更糟了。”
最終的問題來了，是否90年代的快船球員因為這個理由而數據下降，從而身價被貶低呢？不知道，反正這些和NBA官方全無關系。
“球隊需要合法的既得利益，聯盟也這樣，數據統計被註水了，”亞歷克斯說，“10次助攻肯定比8次受歡迎。人們會被這些有趣的數據吸引。NBA和每支球隊都會從更大更耀眼的數據上獲益。”
最後，聯盟沒有動力來解決這壹問題。即便是現在，NBA會拼命說服妳說他們是公正公開的。因此，統計員會繼續做類似的工作，他們可能壹邊記錄壹邊大罵臟字，去違心地給壹些人記好多數據。做這些蠢事是為了什麽？亞歷克斯壹句話總結，“為了 娛樂 大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