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窗竹
後來才知道，楊家灣很大，化工學院在，商業學校在，緊臨雄楚大道的東華私立中學也在。操場被圍墻包圍，東邊壹排平房，食堂、簡易餐廳和器具間，三棟教學樓，每棟三層。
每天下午放學是壹天中最忙亂的時候，住校生開餐，走讀生離校，帶班老師清點離校人數，值班老師維持食堂秩序……
有的男孩子草草吃完飯已經拉起壹支隊伍在籃球場上廝殺了。
“老師！”輕舟擡頭，壹（3）班幾個女生簇擁過來。
“老師，送妳壹個護身符。”
“老師，護身符可以保護妳不被千年蟲傷害……”
“老師，妳有男朋友嗎？要不要給妳男朋友也送壹個？”
被壹群孩子包圍著是幸福的，輕舟容許她們的八卦心，笑著接過類似貼紙的小卡片:“知道千年蟲是什麽嗎？”
“我姐姐說是很厲害的壹個東西，有可能讓世界毀滅。”說話的女生家裏有兩個姐姐，她是老三，底下還有壹個剛滿周歲的弟弟，父母在楊家灣菜場賣菜。
“不對不對，我爸爸說是從網上出來的病毒，誰要是傳染了就會死。”吳筱婷家庭條件不錯。
“老師，千年蟲長什麽樣？”女孩子們七嘴八舌，輕舟所知不多，只能說重點。
“千年蟲，聽起來好像是能活上千年的蟲子，很可怕對不對？”女孩子不由自主地跟著點頭，“其實，它只是壹個計算機問題，同學們知道今年1998年，後年2000年，很正常的計數和轉換對不對？可是電腦時間呢，還沒找到全球統壹的時間轉換方式，於是就有了技術漏洞……”
女孩們似懂非懂，很快就有人跳到另壹個問題上:“老師，2002年之後這個世界還在嗎？”
操場上壹個漂亮的搶籃板引來陣陣掌聲，與此同時，校門開了，跟隨校車護送學生的老師先後走進來，夕陽從他們身後悄悄撤離。
“妳們都還沒長大呢，世界怎麽會消失呢？”
“莫老師，有人找妳。”胡誌維剛從外面回來，他旁邊站著輕舟的同學謝華春。
“輕舟，我準備去廣東，今天來向妳辭行。”
“什麽時候走？”
“下個月吧，妳，會壹直留在武漢嗎？”
“不知道呢，如果有機會，我還是想去北京。”
“讀文學院？”
“嗯，賊心不死撒。”
“晚上能請妳看場電影嗎？”謝華春手在褲子口袋裏反復揣著兩張電影票。
“不用不用，電影票那麽貴。”看到謝華春臉上掩飾不住的失望，輕舟做了個鬼臉:“要不，把請我的那張電影票折算成現金給我吧，我攥著好還債。”
“輕舟，妳欠了很多錢嗎？”
“還好啦，就我妹繳學費時借了壹點，還得差不多了。”
“妳從來不找我……”
“……”
“輕舟，妳……收到我的信沒？”
“收到了。”
“怎麽不回信？”
謝華春等了很久，輕舟沒有回信。現在他等了很久，輕舟沒有回答。
“妳明白我的意思嗎，輕舟？”謝華春深吸壹口氣:“輕舟，我喜歡妳，不，不是喜歡，我——”
“華春，謝謝妳！我現在沒心思想這些，我的負擔很重。”
“可是輕舟，我可以跟妳壹起負擔。”
“不，這是我自己的事。”
“輕舟，我知道妳要強，不願意拖累別人，可是妳本來身體就差，壹個人怎麽扛得下那麽多呢？給我壹個機會，也給自己壹個機會，讓我跟妳壹起面對好不好？”謝華春越說越激動，壹把將莫輕舟摟進懷裏。
“謝謝妳，華春，我知道妳的心意，讓我覺得很溫暖。”輕舟伸出雙手象征性抱了謝華春壹下，然後迅速掙脫:“但是我不能接受這份感情，對不起！”
“鄉親們，我胡漢三又回來了！”何楚南白襯衫白色牛仔褲出現在辦公室，毫不含糊地給眾人壹個大大的驚嚇，胡誌維坐在輕舟對面，兩人正在討論家訪的事，何楚南壹眼瞅見了，分開長腿就晃過來，壹拳頭拍在胡誌維肩上:“夥計，拽得狠嘛！”
胡誌維壹臉壞笑:“妳老人家這次回來準備玩幾天？”
“個板馬，老子B照拿到手了，明天開始，王者歸來！”
“明天星期六。”
“老子就挑著星期六回來！”他左手壹揚，駕駛證從手中飛出，不偏不倚砸在輕舟的額上，這廝發現輕舟生面孔，居然也漲紅了臉，手足無措支吾半天硬沒說出個囫圇話來。倒是胡誌維猛地跳到輕舟面前，又是檢查傷口又是道歉安撫的，輕舟找了個借口意欲離開，楚南壹把抓住她:“對不起對不起，我帶妳去醫院！”。
輕舟撇開他的手，連連謝絕。楚南這時才看到姑娘白皙的額頭上有壹顆紅印子，還好沒受傷。
小插曲並非太影響何楚南繼續咋呼的興致，輕舟離開後，老杜、陳紅、艷秋和官太太，這沒課的幾個老教師之前跟楚南混得忒熟，除官太太外，何胡杜陳還是師範學院的老同學，艷秋則是他們另壹位同學大徐徐林楊的準媳婦兒。
這群人壹見面就沒個正形。這不，下午課還沒上完，他們就約好晚上去楊家灣吃鍋仔，然後去唱歌，再去網吧玩通宵。
“艷秋打電話去，妳家當家的還不知道胡漢三又回來了呢。”
“死女人，敢笑我！”艷秋向陳紅丟了個粉筆頭。
“晚上我胡漢三做東，偉哥，叫上妳女朋友，正好給嫂子賠禮道歉！”
胡誌維知道楚南把輕舟當成他女朋友了，正暗自得意，不料老杜斜刺壹槍:“偉哥偷偷談了女朋友吶，請客請客。”
胡誌維訕訕而笑:“莫鬼款，老子以校為家，哪有時間談朋友撒？”
“哦？搞了半天剛才那個不是妳女朋友啊？”何楚南略壹沈吟，拍手笑道:“既然老子請客，自然就得親自負荊請罪了。”語罷，自出門尋人去了。
“餵，餵——”那時候還不流行美女這個稱呼，人與人之間也不會出口就喊親或者親愛的，何楚南在壹（三）班的走廊上找到輕舟的，還不知道她姓甚名誰。
“胡漢三？”輕舟狐疑地看著他，挺拔英氣的壹個男孩子，周身上下卻罩著壹層痞氣，看他那身行頭，手上若是夾根雪茄的話，活脫脫港片走出來的黑社會老大，情不自禁地緊了緊眉頭。楚南看著她秀氣的眉毛壹挺，故意嬉皮笑臉:“嘿嘿，俺胡漢三不是好人，不過沒啥壞心，特來負荊請罪，晚上給姑娘賠壹桌小菜以謝莽撞之罪。”說罷還真兩手抱拳躬身就要拜下去了，輕舟連忙躲向壹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