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啪”的壹響,壹只茶杯摔在了地下。原本正要落子的秀和壹頓,見是自己得意的弟子桑原秀策闖的禍,不由得瞪了他壹眼。但正是這壹眼卻使秀和躲過了致命的壹劫。這是發生在幻庵和本因坊秀和之間爭棋中的壹段故事。
天寶10年(即1839年),本因坊丈和把長門職傳於丈策,自己告老引退了。與此同時,立秀和為丈策的跡目。幻庵因碩似乎早就等待著丈和的退位,隨即提出要當名人棋所的請求,然而,老謀深算的丈和早已算到了這壹變化,隨即派秀和前往迎戰。
天寶13年11月17日,兩雄敵作第三次交鋒,若本局幻庵再敗的話則從此後對名人棋所再無機會,幻庵自知此乃最後壹搏,已作好破釜沈舟,準備孤註壹擲。弈至119手,白棋實地已明顯不足,但黑尚有壹塊弱棋,若能分斷黑棋則白生機尚存。只見白聲東擊西,暗中撒網,白136手落後,果然秀和不識圈套,眼看要難逃中盤敗的厄運。正是因為秀策的杯子才使幻庵苦心設下的埋伏化於無形。幻庵雖覺得這只杯子摔的有些蹊蹺,卻也沒有料到壹個孩子能有如此能耐。原來在幕府年間,四大家族出奇制勝,常常有“秘藏弟子”,非到高段或上手地位不公之於中眾。這桑原秀策正是秀和的秘藏弟子,此時年僅14歲,奉命擔負記錄棋譜,壹見老師失察,連忙摔杯示警。使秀和逃過壹劫,也使幻庵因碩的陰謀再次未能得逞。 第127手
在日本棋史上,本因坊元丈、安井知得、幻庵因碩和本因坊秀和等四人,均有名人資格,但生不逢時,結果只升到八段,故而被後人稱為“棋壇四哲”,為其甚感不平。
然而,還有壹人更加命苦,棋力在“四哲”之上,卻連掌門人都不曾當上。此人便是號稱“棋聖”的本因坊秀和的跡目--桑原秀策。秀策自小聰明絕頂,下起棋來心明眼亮,其精細入微之處,連成人也自愧不如。七歲時,其父領他去和當時名流阪口虎山下棋,虎山驚嘆其才,贈詩贊曰:“文字又是博技雄,白發搔頭愧此童。”他十歲入坊門,拜秀和為師,第二年就升為初段。當時隱退的丈和名人見了秀策的棋,大喜過望,贊嘆道:“此子實為壹百五十年來之棋豪,坊門從此可以大大興盛了!”那丈和果然慧眼識人,秀策進步著實神速,弘化三年(1846)十八歲時便升為四段,實際棋力足有六段不止。乃師秀和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來,特別恩準他回家省親。
歸途中路過浪華時,秀策偶然得知幻庵正在此處滯留,不禁大喜。
他曾親眼目睹幻庵弈棋,深知此人棋力不在乃師秀和之下,早就有心領教,只苦於沒有機會。如今天賜良機,哪肯放過?所以四處打聽,尋上門去。
再說幻庵自跳出是非之門後,與弟子三上豪山到處遊山玩水,倒也自得其樂。行到浪華時,恰逢故人遷三郎。那遷三郎乃浪華壹紳士,頗喜弈道,壹見老朋友到來,自然殷勤招待,再三苦留多住幾天。幻庵不便推辭,便住了下來。
壹天,遷三郎忽然領來壹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那少年壹見幻庵,忙上前深深壹揖,口中說道:“井上先生,別來無恙。”幻庵壹怔,只覺得此少年有些面熟,再想不起是在何處見過。
只見遷三郎笑嘻嘻地走過來,對幻庵道:“這位是坊門的高足桑原秀策,棋力四段,今省親路過此地,想請老兄指導壹局,不知老兄意下如何?”
幻庵壹聽“坊門高足”,猛然想起四年前禦城棋賽的情形,不由脫口說道:“莫非那打翻杯子的小童便是妳?”秀策微笑道:“正是,正是。”旁邊遷三郎笑著接口道:“原來二位早已相識,那麽幻庵老兄務必指導壹局,讓我等飽飽眼福才是。”幻庵笑道:“老朋友之命,愚兄哪敢違抗?請吧。”
這便是答應了。
幻庵乃身經百戰的八段準名人,壹聽秀策只有四段,根本不曾將他放在眼裏。秀策擺上二子,幻庵還意猶未足,恨不得讓他擺上三、四子才過癮。
不料,僅僅數十手,幻庵的頭就大了,只覺滿盤都是黑子,鋪天蓋地般壓來,白子只有掙紮逃命的份兒。方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此子果然不凡,苦撐至102手,幻庵便宣布打掛。
原來日本棋士極重勝負,尤其羞於敗給下手,故對下手弈棋有壹種永遠打掛的作風。這局棋幻庵雖然不肯明言輸了,但他心中有數,知道秀策的力量,讓二子弈十局輸十局,毫無僥幸的機會。於是第二天再弈,便自動改為讓先了。
弈第二局時,氣氛比起第壹局可就大不相同了。幻庵既知秀策厲害,當然再不敢掉以輕心,圓睜虎目,壹心要殺敗秀策。這場比賽雖非爭棋,但正因不是爭棋,反而弈得分外精彩,令人嘆為觀止(見棋譜)。
壹開局,秀策便使出了獨創的得意布局。黑1、3、5先占角,然後黑7守角,黑9小尖是秀策的壹大發明,被稱為“堅不可破的小尖”。後來秀策以此布局在禦城棋賽中大敗群雄,於是人人爭相效法,風行壹時,被稱為“秀策的1、3、5”。直到現在,這種布局仍為人所采用。
幻庵不甘示弱,也祭起了鎮山之法寶-白10走大斜。原來大斜本為本因坊丈和所創,是坊門的殺招,但幻庵當年為了打敗秀和,將大斜研究得透徹無比,而且更有發現,結果反成為幻庵克敵制勝的法寶。此寶壹祭,果然秀策著了道兒。黑23長,被白24、26連壓,再28、30連扳,黑棋成苦戰之形。
至白64,黑棋先著效力十去八九。第壹天弈至89手,因天色已晚,打掛休息,形勢白棋有利。
三天之後,此局在另壹個棋友原才壹郎家裏續弈。原才慷慨好客,結交甚廣,故而三教九流的人都趕來看熱鬧,將壹間諾大的客廳擠得水泄不通。
那幻庵優勢在握,更加心明眼亮,續弈的第壹著白90便突入黑右上堅實的陣地。此手看似極險,但秀策苦吟再三,竟找不到可將其殲滅的辦法。至白118做活,白棋不但得到五目實地,還將黑棋右上寶庫破得精光,實地大大領先。
不過,黑棋雖居劣勢,仗著全局厚實,仍在全力維持。
且不談當局者在棋盤上拼命。那些觀棋者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其中更有些自命不凡者,評頭論足,指手劃畫腳,恨不能代庖上陣,壹展身手。不過議論者雖多,但有壹條則是眾口壹詞,即白棋必勝。只有壹位郎中忽然說道:
“未必如此,依鄙人之見,恐怕是黑棋必勝!”觀戰者中認識他的人,知道此人醫術雖高明,於弈道卻是“搟面杖吹火-壹竅不通”,肚內自覺好笑。有人故意打趣道:“原來老先生精通此道,我等孤陋寡聞,失敬!失敬!那麽請問,何以見得黑棋必勝?”那郎中正色答道:“我雖不懂棋,但於醫道還馬馬虎虎。剛才秀策壹子落盤,幻庵雖神色不變,耳朵卻突然紅起來。此兆乃驚急之下,人體之自然反映,壹定是黑棋弈出妙手,白棋頗難應付,故而我斷言黑棋要勝。”
聞者莫不掩口而笑,還以為郎中在說胡話。不料再看下去,情勢果然有異。只見幻庵雙眉緊鎖,著著苦思,步步長考,不但耳朵紅,臉也漲得通紅,這才相信郎中所言不虛。原來,幻庵弈得興起,白122先引誘黑123打吃,待黑125補後,再126穿象眼,如此不但解消黑於A位的先手覷,而且可將中腹黑四子分斷,再施攻擊。幻庵自覺構思巧妙,心中正在得意,不料秀策胸有成竹,當即打出黑127手。此手既可聲援中腹四子,又可擴張上邊黑勢,同時消去了右邊白厚味,局面頓時為之改觀。幻庵越看越覺得此點實為全局必爭之要點,深悔白勢,仍是白棋有望之局。不過,在實戰中象黑127這樣的神來之筆,即便是壹流高手,也未必就弈得出來。正因如此,這局棋遂得編入名局之林,稱之為“耳赤之局”。
當天弈至141手打掛,第二天再續。等到秀策打出165手後,白棋已無勝望。幻庵雖絞盡腦汁,拼命苦戰,無奈秀策壹得優勢,弈得堅實無比,滴水不漏。全局整整弈了325手才終了,結果黑棋三目勝。
之後,幻庵又與秀策弈了三局。除壹局幻庵“永久打掛”外,另二局秀策皆勝。幻庵大敗之下,不怒反笑,拉著秀策的手說:“下得好!下得好!將來執棋壇牛角者,非君莫屬呀!” 在圍棋漫長的發展史裏,執黑不貼目的歷史非常久遠,理由比較典型的是近代著名棋手圍棋教育家木谷實的看法,他認為執黑就應該不敗,這樣才能促進圍棋事業的發展!然而,在激烈的較量裏,真正決定勝負的是實力,很少有人能夠執黑不敗!但是有壹個人,在他的壹生裏真正作到了這壹點,他就是本因坊秀策,在他短暫的壹生裏,所有的黑棋都是以不敗的戰績留在了人們記憶中。
本因坊秀策在很小的時候就顯示出了非凡的才能,他九歲到東京,第二年成為初段。他下棋的時候被早已經隱居的前輩看到了,稱贊說,這是我們家壹百五十年來的大器啊!我們本因坊門從此要大放光彩了!
秀策的棋被人評為“平和幽遠,妙入精微”,他的棋本就以堅實著稱,常常在中盤之前便已打好了不敗的根基,壹旦獲優勢,別人便再難挽回。壹來過去沒有貼目,黑棋本就稍占優勢,二來加上精研“秀策流”,大家可以想見,秀策執黑時,實力絕難抵擋。於是人們稱秀策為“先番必勝”或“執黑不敗”。從現今留下的秀策的著名對局來說,稱他“執黑不敗”絕不為過。人們普遍認為,最體現秀策實力的棋局,壹是禦城棋,二便是他與太田雄藏的三十番棋決鬥。除此之外,秀策與關山仙太夫的二十局對弈亦是極其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