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生活貧富變化
範進熱衷於功名利祿,希望能夠躋身於統治階級行列。中舉前他住的是“茅草棚”,吃的是“每日小菜飯”,“這十幾年,不知豬油可曾吃過兩三回”,穿的是破爛不堪的麻布衣服,靠著胡屠戶的救濟才能生活。雖然家中斷糧,他仍要去參加鄉試,置老母和妻子挨餓於不顧,可見他艷羨功名富貴的急切心情。那麽,“中舉”意味著什麽呢?在中國封建社會裏,“中舉”就意味著自己再也不會在親戚朋友和鄰居面前擡不起頭來;“中舉”就意味著到了自己揚眉吐氣的時候了,用阿Q的話來說就是“要什麽就是什麽”,正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中舉”就意味著天上也可以掉下餡餅來。換句話說,就像買彩票中了頭獎壹樣,中舉就意味著做官,做官就有權,有權就可以發財,房子、田產、金錢、奴仆就會不招自來。中舉後,範進還是範進,可是中舉給他帶來了整個身份地位的變化,像有神附身壹樣,他的生活發生了煥然壹新的變化,真實地再現了“貴為鄉人畏,賤受鄉人憐”的社會現象。
二、地位高低變化
範進中舉前見到平民百姓時,還和他們拱手作揖,和他們平起平坐,因為他本身就是個平民百姓。他稱胡屠戶是“嶽丈”,是尊稱;可他中舉後,就稱他的嶽父為“老爹”了。胡屠戶雖是長輩,但範進的地位已高於他,他對範進也就改了稱呼。張鄉紳還和範進稱兄道弟,以此來鞏固和擴大自己的權勢,好為自己將來仕途的發展作鋪墊。這也反映了當時官場結黨營私、官官勾結、相互舞弊的事實。正所謂“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些正是典型的封建社會世態人情的寫照。
三、個人榮辱變化
範進的榮辱變化就如同“鯉魚躍龍門”壹般。科舉考試就像龍門壹樣,躍過了它,就會榮華富貴壹生;躍不過它,就會窮困潦倒壹生。正是在這種巨大力量的引誘和擠壓下,範進才那樣舍身忘命、不顧壹切地去追求舉業的成功,窮盡幾十年的精力,直到須發斑白也不肯罷手。在某種意義上說,範進熱衷於追求功名富貴的心理和行動都是不由自主的,是受惡濁的社會環境和社會風習所支配的。在這裏,由科舉考試所造成的“功名富貴熱”,就像病毒壹樣在整個社會中傳布擴散,毒化人們的靈魂。不僅出入科場的士子,而且就連操刀宰豬的屠戶,也都中毒很深。
在範進中舉前後,胡屠戶對他的態度,經歷了壹個喜和怒、冷和熱的根本變化。範進中了秀才時,胡屠戶壹邊來祝賀,壹邊又挖苦、諷刺、責罵,肆意侮辱範進。胡屠戶先“壹口啐在臉上”,接著罵了個“狗血噴頭”,什麽“不要失了妳的時了”,什麽“尖嘴猴腮”,什麽“不三不四”“癩蝦蟆”“想天鵝屁吃”,什麽借給盤纏是把銀子“丟在水裏”,連範進的娘也成了“老不死的”,“壹頓夾七夾八,罵得範進摸門不著”。此時的胡屠戶,認定範進不會中舉,成不了“文曲星”(因為他到底不是“方面大耳”)。胡屠戶的壹頓好罵,幾乎把能找到的所有惡毒的詞語都用上了,充分地表現了他那種尖酸刻薄的市儈本性和鄉井流氓的無賴品行。範進依然是屁也不敢放壹個,顯現了他人窮誌短、屈辱懦弱的性格。然而當範進壹旦真的中了舉人時,在胡屠戶眼裏他馬上就變成了天上下凡的“文曲星”,對他的稱呼也立即從“現世寶窮鬼”改成了“賢婿老爺”,連說他的相貌也由從前的“尖嘴猴腮”變得品貌非凡了。胡屠戶這壹百八十度大轉彎的全部秘密就在於他說的壹句話:“姑老爺今非昔比”了!這“今非昔比”四個字,寫出了功名富貴在他心中的分量,壹下子就挖掘到了人們的靈魂深處,這就是中國封建社會的世態人情。
四、人情冷暖變化
眾鄰裏在這段故事中是壹些連姓名也沒有的人物。在範進中舉以前,壹家人窮得快要餓死時,沒有壹個人來關心幫助;而範進中舉的消息壹傳開,他們竟爭先蜂擁而入,賀喜、幫忙、送錢送米,獻盡了殷勤。通過這些人物前後態度的變化,作者寫盡了科舉考試制度下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此外還寫到了有錢有勢的鄉紳張靜齋,也主動來登門“攀談”,並送來銀子和房子。作者就是通過範進周圍的人物在他中舉前後態度的變化,十分真實地表現了整個社會艷羨、追求功名富貴的普遍傾向。文中人物在“範進中舉前”和“範進中舉後”的態度變化簡直可以和《變色龍》中善變的警官奧楚蔑洛夫相媲美,真是人情冷暖逐高低啊!整個社會的病態心理和病態表現,歸根到底是由當時的科舉考試制度造成的。
五、人物哀樂變化
在親戚和鄰居長期的冷嘲熱諷之下,範進已經沒有了自信。當經過幾番的考試都沒有達成自己的願望時,範進早已被親戚與鄰居長期的冷嘲熱諷和自己的自卑與自賤打倒了,從而處於壹種極度的自卑當中。那麽,這時的範進,作為壹個曾經對功名熱衷、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信心和抱負的讀書人來說,早已死了。活著的,是壹個沒有信心、極度自卑的範進,壹個大家心目中那樣的範進。因而,當鄰居告訴他“中舉”時,他認為鄰居“是哄他,只裝不聽見,低著頭往前走”。因為他早已沒有信心,根本就不會認為自己會中舉,他之所以去參加“鄉試”,主要是不“甘心”罷了。從中可以看出,正是因為他經常遭到鄰居們的奚落和嘲諷,所以他不再相信鄰居們所說的話了,只認為這又是鄰居們在戲耍和捉弄他。同時也可以看出,範進早已習慣了鄰居們對他的冷嘲和熱諷。以科舉成敗論英雄,這就是中國封建社會的人情世故和社會悲哀。
當範進確定自己“中舉”後卻瘋了,主要原因是範進把自己壹貫的自卑和壓抑,壹下子都釋放出來了,就像壹個氣打得太脹的氣球壹下子炸了。可以這樣說,範進的瘋是從壹個極端——熱衷功名,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信心和抱負,轉向了另壹個極端——受盡了左右鄰居、親朋好友的諷刺和打擊,處於壹種極度自卑和壓抑的狀態。而範進的中舉,又使他從壹個極端——壹種極度的自卑和壓抑之中,被拋到了另壹個極端——居然“中舉”了。
範進中舉後變成了瘋子、傻子,表面看來是喜劇,本質看來是悲劇。從個人來看,把壹生浪費在科舉考場中,是範進的人生悲劇。把知識分子束縛在科舉制度的框架內,扼殺他們獨立的人格和自由的靈魂,這是國家民族的悲劇。在笑的背後隱含著作者對科舉制度深惡痛絕的態度,作者痛感科舉制度已把讀書人腐蝕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生活在這種制度下和氛圍中的讀書人——“範進”們必瘋無疑。作者批判的鋒芒不僅對著科舉制度,而且直指向整個封建社會,讓後人了解到當時的世態炎涼。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儒林外史》以其獨特的構思與情節設置,為中華民族的文學寶庫增加了壹顆閃耀的明珠,也為文學創作提供了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