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什麽來上海？剛剛落座，小喬就問我。
這個問題她問過我多次了，在過去的兩年裏，每次我們通電話她都會問我這個問題。
我還沒想好。我這樣回答她。
那妳壹直就在這個犄角旮旯裏啰？
大概是吧。我回答道。
我出身在西南地區的壹個小縣城，工作也是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很偏，很窮，沒有火車，甚至連麥當勞都沒有。大學畢業後，我就回到家鄉工作，最初的壹段時間裏，我覺得生活了無生趣，這源於循環往復的生活節奏，我不能消極怠工但也不需要加進度，只要在每個時間裏完成“規定動作”就行。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吃飯，又上班，又下班回家吃飯，看電視，睡覺。我像壹個正常行走時間的鐘擺，按部就班，沒有波瀾。這樣的生活另我感到壓抑，我想過辭職，去“北漂”、“海漂”。那個時候，我常常和小喬談論去上海的事。
妳說妳想來上海的，都兩年妳都沒來。小喬問我。
是，辭職的想法在我心裏確實有，但壹次都沒有實踐過。其中原委，大概是我太膽小吧。文科出身的我實在想不出在大城市做什麽工作才好。當我把這個擔憂說給小喬時，小喬不屑壹顧，文科工作好找的得很，文員吶，策劃吶，文案吶，經理助理吶，辦公室文秘吶。我問，妳就是做助理的，壹個月多少錢。2000多。那住呢？租房住，壹個月差不多1000。那就對了，拋開住宿，我就只剩下壹千來塊的生活費，能做什麽？小喬沒有回答我，大概是在嘲笑我的膽小吧。
在上海，很多年輕人都像我這樣，拋開吃住就沒剩幾個錢了，還要冒著大雨搭公交，在人群裏擠地鐵，無休無止的加班，被老板無端責罵。但還是有大批大批的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沒有退縮，他們還堅守著那裏，因為那裏有充滿激情、幹勁的快節奏生活；有很多公平競爭的機會，只要妳有實力；還有小城市沒有的話劇表演，畫展，博物館，讀書交流會，明星演唱會。在大城市，妳的精神生活可以無限豐富，妳的眼界會更開闊，能交到更多誌同道合的朋友。還有最重要的壹點，希望。當妳身邊的朋友慢慢地升職加薪，10萬，20萬，50萬，甚至100萬，慢慢地在大城市站穩腳跟了，妳就有無限的動力，覺得妳也能成為那樣的人。100萬，小城市，有多少讓妳掙100萬的機會？大城市就不壹樣了，那種機會就多得多。
聽完小喬說完這些。我回答道，道理我都懂，但妳能保證妳會成為年薪百萬的人嗎？鳳毛麟角罷了，被大城市打擊得灰頭土臉的人多了去了，妳看不見罷了。
是很少，但妳不去試試，妳怎麽知道妳不是。小喬反駁我說。
我沒有回答，小喬說得很對，人生的不幸不是妳不能，而是妳本可以卻沒盡力。
妳說得對。我太貪圖小城的安逸：貪圖不用每天擠公交擠地鐵的舟車勞頓；貪圖父母每日為我做好的飯菜；貪圖工作上的慢節奏；貪圖每日回家後看電視休閑或是跟朋友逛街的舒適。
所以妳是膽小加不思進取。小喬問我，那妳什麽時候來上海？
我還是不會去。
為什麽？
我的確膽小，但我並不不思進取。下班後，我會寫文章練筆；看書學英語，學會計知識；瀏覽網絡信息學新知識，開闊眼界；至於妳說的話劇、畫展，我確實無緣看到。只能在網絡視頻裏壹窺究竟了。
不放棄學習本來就是應該做的，到妳這來倒成了資本了。小喬說道。
是的，這些學習本就是應該做的，我沒有把它當作資本，只是想說明我沒有放棄奮鬥，如此而已。
不來大城市就稱不上是奮鬥吧，妳在小城市再努力，眼界和資源只有那麽寬，充其量是觀天的井口比別人的大些而已，但大城市不壹樣，妳是直接跳出了井口，可以看見天地。
是，我承認。小城市有的大城市就有，小城市沒有的大城市也有。
我說的每個觀點妳都是承認的，為什麽不來呢？膽量真的那麽小嗎？
我笑了，不是的，船到橋頭自然直。以前創業的時候，為了省錢，我租紅燈區的房子，樓上樓下，左鄰右舍都是妓院，我沒有害怕；為了多壹單生意，我和人罵街，打架鬥毆，我沒有害怕；為了能給跟我的小弟多分壹點錢，我不惜和合夥人翻臉，我沒有害怕。大城市再難立足，我去了，我都不怕我會餓死。所以不是膽量的問題。
那是為什麽？
因為我更喜歡小城市的生活，我覺得在這裏我會覺得快樂。盡管它有很多的物質上的不方便和精神生活上的匱乏，但那種休閑舒適的生活，我覺得這是最適合我的。最初的那段時間，我確實想去上海，但當我靜下心細細思考過後，我覺得大城市的生活不適合我。壓力太大，太累，而我又是個懶人，唉，是適應不了那種快節奏的生活的。
小喬也嘆氣，看來妳要壹輩子在這犄角旮旯了。
是啊，請接受我這樣壹個平凡的朋友吧。我笑道，小孟去原始森林做護林的事妳都知道了吧。知道了，搞不懂妳們，為什麽壹定要在大山裏工作，小喬喝下壹口咖啡。
我沒有回答她，眼睛探到窗外，在川西北的那片茫茫原始森林裏，小孟正站在其中的壹棵樹下擡頭看著天上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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