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化的特征有兩大條主脈:壹條是“仁義”二字,這是自修待人之道,是孔孟之道的精髓;另壹條是才情靈秀之氣,正是這才氣智慧凝結成為壹部中國文學史。《紅樓夢》,體現的也主要就是這兩大方面。人際交往、社會倫理、道德仁義都是種種表現。
《紅樓夢》被深深烙上了中華傳統文化的印記。比如,它采用積極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表現方式的有機融合,力求更充分地反映現實社會生活,用理想化的人物形象來引導讀者認識生活。《紅樓夢》藝術語言、準確、通俗、生動、豐富,具有感覺色彩和藝術情韻,有很強的表現力。是我國古典小說中最傑出的代表。
《紅樓夢》內容宏富,包羅萬象,被譽為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清代學者王希廉曾評價說:“壹部書中,翰墨則詩詞歌賦,制世尺牘,愛書戲曲,以及對聯匾額,酒令燈跡,說書笑話,無不精善;技世則琴棋書畫,醫蔔星相,及匠作構造,栽種花果,營養禽魚,針黹烹調,巨細無遺;人則方正陰邪,貞淫頑善,節烈豪俠,剛強懦弱,及前代女將,外洋詩女,仙佛鬼怪,尼僧女道,娼妓優伶,黠奴毫仆,盜賊邪魔,醉漢無賴,色色具有;事跡則繁華筵宴,奢縱宣淫,操守貪廉,宮闈儀制,慶吊盛衰,判獄靖寇,以及誦經設壇,貿易鉆營,事事皆全;甚至壽終天折,吞金服毒,暴病身亡,藥誤,以及自刎被殺,投河跳井,懸梁受逼,撞階脫精等等,亦件件皆有。可謂包羅萬象,襄括無遺,可謂才大如海,豈是別部小說所能望其項背。”
中國有著兩千余年的封建歷程,是農耕社會的精華所在,也是中華文明的搖籃。《紅樓夢》誕生於這樣的大背景下,全文所述包羅了中國封建社會的物質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這三個基本層面。《紅樓夢》是對整個中國古代文化的回顧、總結、濃縮和藝術的表現,是中國封建社會生活文化的集大成者。《紅樓夢》是讀不盡的,正如魯迅先生評述《紅樓夢》所說,“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紅樓夢》的思想根源根植於中華文化的土壤中,在中華文明的土壤中吸取營養。在作者那個時代,外來與內在,理想與現實在激烈的碰撞,時代的尷尬,最終成就了這部不朽名作。
曹雪芹出生時正值18世紀的開始,歐洲文藝復興已過去了400年,在這段時間,世界範圍的人文思潮進壹步發展,其特點是反對中世紀的神權和專治統治,尊重和提倡人的價值,人要自己主宰自己。同時大力提倡科學,產生了哥白尼的太陽學說。中國封建王朝處於康乾鼎盛,而西方進入進壹步認識世界的科學時代。1760年英國開始了工業革命。乾隆25年《紅樓樓》手抄本誕生並在社會上傳播。此時瓦特發明的蒸汽機已開始應用於工業,帶來了工業革命的高潮。當時中國與世界的隔絕是比較嚴重的,但也不是壹點風都吹不進來。在明萬歷10年(1582年),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來中國傳教,帶來了西方文明和科學技術。萬歷30年利瑪竇來到了北京,呈進自鳴鐘以討皇帝的歡欣,同時帶來了萬國圖,即世界地圖,使上層及士大夫開闊了眼界。其後耶穌教士湯若望於清順治年間來到中國,帶來了基督教義與西方文明及科學知識。基督教義是主張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反對納妾等,這些思想不可能不影響到中國社會,特別是上層知識界。這是《紅樓夢》產生的外部思想根源,也就是世界的大環境。
在《紅樓夢》問世之前,從國外環境、國內形勢的發展,封建思想與資本主義萌芽的新思想的鬥爭是很激烈的。壹些文人指出:科舉制度對人的毒害,要甚於"焚書坑儒"。封建社會對婦女的壓迫更加殘酷。讀《紅樓夢》時,把小說的時代背景、社會狀況作壹番理解,讀起來便是另壹番味道與體會。因為時代的更叠,中華文化自身不會永遠處於靜止狀態。時代的車輪,碾碎壹切的壹成不變。
明清作為中國封建社會最後兩個王朝,進入了中華文明的歸整期。明清文人背負了太多的歷史重負,在追慕前人輝煌的同時,總是希望把前人輝煌的成就納入自己的軌道。紅樓夢作為中國封建社會晚年文學史上的壹座巔峰,就體現著對中華民族古典文化的自覺繼承和運用,從而能夠有足夠的氣魄,用中國封建社會百科全書式的全景視野展示封建社會的人生百態和社會萬象。
走進紅樓世界,宛如走進中國傳統文化的大觀園。“壹部書中,翰墨則詩詞歌賦、制藝尺牘、爰書戲曲,以及對聯匾額、酒令燈謎、說書笑話,無不精善;技藝則琴棋書畫、醫蔔星相,及匠作構造、栽種花果、蓄養禽魚、針黹烹調,巨細無遺”,“可謂包羅萬象,囊括無遺”。正如周汝昌先生所說的,紅樓夢是“中華之文化小說”,“充滿了中華傳統文化的精華”。尤其是紅樓夢中,中華民族古典的尚悲氣息撲面而來,“悲涼之霧,遍被華林”,具有傳統的濃郁的詩性氣質:莊子之超逸,屈原之慨嘆,佛家之性空,儒家之憂世。無不熔鑄於紅樓之中。因此紅樓夢所折射出來的思想也異常復雜,儒釋道三教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身影,但似乎又都不是。
紅樓夢的美不僅在於它從流飄蕩的敘事風格,草蛇灰線的骨架結構,鮮明豐滿的人物形象,也在於它本身具有的中國古典文學壹以貫之的具有悲情特質的文化氣息,其中透著壹股文人的聖潔、文化的聖潔。
紅樓夢是壹部解脫的書,更是壹部執著的書。它充滿了對個性和理想的執著。書中富貴豪華的深處隱伏著深沈的悲涼,而這悲涼又隱含著作者無法泯滅和割舍的憂患意識,壹種潛意識中深沈的歷史感,也就是對人生對永恒的壹種終極式的追問。
王蒙曾說:“全書有壹種人生的悲劇意識,有壹種社會的沒落意識,還有壹種宿命意識,最後又有壹種超越意識。” 讀者所解讀的紅樓夢所蘊涵的意義可能超過了作者的主觀思想,但曹雪芹對儒釋道三教思想是有壹定的超越之處的。然而他在否定封建傳統觀念的同時,又表現出傳統知識分子的思維定勢。在賈寶玉身上找不到出路,他並沒有讓賈寶玉走向毀滅,卻給後人留下這充滿感慨,既解脫又執著的壹個夢。在肯定賈寶玉這個“末世愚頑”時,閃露著探索合理人性的思辨之光,但在曹雪芹的意識深處,蘊含著對傳統文化的認同,於是發生了對傳統文化的回歸,所以紅樓夢的悲劇實際上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悲劇,也是當時作為末世的歷史文化不可阻擋的悲劇。
壹部作品,它所含的文化積澱越是深厚,它所儲存的信息量越大,也就越能引起人們強烈的關註和探討的熱情。研讀《紅樓夢》就是在研讀中國的傳統文化,它已經成為民族傳統文化的化石和標本了,這是中國任何壹部其他小說難以達到的成就。
《紅樓夢》是我國文學史上成就最高的壹部古典小說,也是世界文化史上能夠代表壹個民族的文化且具有人類文化普通價值的少有傑作之壹。《紅樓夢》能夠而且已經起到引領中國文學走向世界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