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商務部統計,今年壹季度,我國電商直播突破400萬。直播的商品如野草般瘋長,超級網絡名人的銷售數字屢見不鮮,直播高手成了“行走的貨架”,擁有眾多網絡名人資源的MCN機構受到資本追捧。與此同時,網絡名人與MCN機構的糾紛頻頻發生,MCN機構屢屢被曝水平參差不齊,內部水深“坑”多。
網絡名人經濟是風生水起還是曇花壹現?壹團熾熱的物質背後有多少氣泡?參與者如何避開“坑”才能脫困?
賣水產不如養網絡名人,個人組織跑市場。
這場疫情對電影和電視行業產生了巨大影響,許多公司已經轉型為MCN。大量的機構和個人跑進球場,和各種直播平臺申請入駐門檻低有關。
陳欣簽約的MCN機構位於深圳,成立於2017,註冊資金只有幾十萬。
天眼調查數據顯示,目前全國網絡名人直播相關企業超過1.7萬家。從地域分布來看,浙江排名第壹,遼寧、廣東、江蘇緊隨其後。
新冠肺炎疫情通過上壹層樓,壹個流行的直播行業。越來越多的創業者發現了其中隱藏的商機,想通過跑市場來搶占風頭。
統計顯示,自3月份以來,直播相關企業的月註冊量屢創新高。僅5月份就達到了2877,相比2019同期增長了684%。
“我們原本打算做小海鮮,工廠裝修已經完成90%。現在我打算把它全部拆了,換壹家傳媒公司。”說起自己的轉型之路,岑師兄特別自豪。工廠壹樓至今仍在存放冷庫,裝運水產品,樓上已全部改造成媒體運營團隊的辦公區。
岑哥的貿易公司成立於2008年,搭上了電子商務的風,當年銷售額超過2000萬元。但他認為,傳統業務越大,死得越快。
“2011年,我經銷高檔海鮮,庫存占5000萬,其中2000萬還是貸款,需要在壹個漁季備足全年的貨。萬壹發生‘黑天鵝’事件,那就壹閃而過了。”看到同行在疫情下紛紛倒閉,岑哥心有余悸。“對於輕資產的項目船來說還是不錯的轉機。”
壹個人,壹部手機,超低的成本讓無數人有了成為網絡名人的夢想,而利用這些夢想實現商業變現就是岑師兄的新方向。他已經開始宣稱自己是擁有“超過1000萬粉絲”的MCN組織的主人。
岑哥的轉型影響了壹個原來做汽車改裝的朋友。今年春節後,這位朋友也組建了新媒體團隊,也有十幾個賬號的矩陣。
在向MCN轉型的機構中,影視公司尤為引人註目。疫情對影視行業造成了巨大沖擊,很多公司都試圖自救,包括轉型成為MCN。此外,華誼兄弟和萬達傳媒等行業龍頭也增加了MCN業務。
李想是壹位80後的影視行業從業者。今年前四個月他沒開工。5月份發布的壹個視頻走紅,為他引來了6萬元的廣告訂單。他說,“今年很多公司和影視基地都沒法開工。相比之下,MCN的業務更穩定。”對於影視公司來說,MCN更像是業務的延伸,在內容制作和藝人培訓方面有所積累。
除了影視行業,還有大量的教育機構轉型成了MCN。與遊戲、聊天等強娛樂項目不同,教育內容的核心價值在於效果。優質的內容會與粉絲建立強大的信任關系,進壹步實現C端業務的變現。早在2017,新浪旗下微博教育就推出了MCN合作計劃,合作機構近百家,涵蓋考研、四六級、公務員、司考、留學等多個領域。
今年以來,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於也在愛車快消、等平臺進行了多次現場授課。據艾瑞咨詢統計核算,通過短視頻平臺交易的教育產品總成交額為201175億元。
目前,Aauto Quicker、Tik Tok、嗶哩嗶哩等平臺已與教育機構展開合作計劃。去年6月5438+065438+10月,Aauto faster宣布拿出66.6億流量幫助啟動教育賬戶;今年2月,Tik Tok字節部短視頻聯合教育培訓機構和公立學校推出“家課”項目;今年2月,嗶哩嗶哩推出了“不停學習”課程,為UP車主提供流量支持和現金獎勵。
各行各業的人蜂擁而至。天眼查數據顯示,截至7月6日,根據工商登記,今年全國新增直播相關企業9284家,已超過2019年全年新增此類企業數量。
大量機構和個人跑進球場,和各種直播平臺申請入駐門檻低有關。要想更快成為Aauto的MCN居民,只需要提交三位原創簽約作者,其中壹位擁有2000多名粉絲,作者在兩個月內更新了三部以上作品;成為Tik Tok的MCN組織,只需要簽約公司旗下的5個直播專家,粉絲總數將超過10000。
批量孵化變得容易,但實現起來越來越難。
行業的馬太效應越來越明顯。各種資源向幾家大公司頭上傾斜,中小機構越來越難賺錢。“看似‘藍海’的市場,其實是‘紅黑’的。”
“所謂的網絡名人,說白了就是壹件事。”MCN在京員工凱歌直言,“要創作‘個人設計’,就得和普通人不壹樣,網民喜歡看不壹樣的內容。”
快節奏時代,壹個15秒的短視頻,如果前3秒不夠吸引人,用戶就會搶走。“我們講的是‘3秒決定生死,7秒必須轉彎’的定律。我們要的是強烈視覺沖擊的對比。追求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嘆‘我走了’!”凱哥說。
他以炫富的網絡名人陳玉福為例。每天,他都戴著26公斤的黃金出門。壹條直徑堪比核桃的大金鏈下,掛著壹塊磚頭大小的金牌,從頭到腳閃閃發光。如此高調奢華的著裝引起了陳玉福的註意,甚至引來了警方的調查。其實陳玉福戴的金都是假的。
“格格不入的言行確實引人註目,但把握不好也容易翻車。”凱哥認識網絡名人,是某精英成立的,租了上億元的豪宅拍視頻。結果敏銳的網友發現,這個房子在很多人的視頻裏都出現過。
感官刺激是吸粉的首要途徑,平臺也知道這壹點。例如,如果妳在Tik Tok或Aauto更快地註冊為新用戶,系統會自動推送吸引眼球的內容。先抓住停留在平臺上的用戶,再根據用戶的觀看習慣推送內容。
“大數據不會騙人。妳喜歡看什麽?比妳媽還清楚。”凱哥半開玩笑地說:“有個指標叫‘播出完成率’。即使用戶不評論、不點贊、不收藏,但壹個視頻沒做完,也不能造假。當平臺算法知道妳愛看這類視頻的時候,妳會更容易去刷同類型的作品。”
面對海量的選擇,網民容易產生審美疲勞。所以,想要長期俘獲用戶,還得靠優秀的內容。
凱哥說,在孵化網絡名人之前,他們先考察人物性格,避免負面新聞太多導致的崩潰;其次,看外在和內在的優勢或特點。外在的,比如身高,顏值,能讓人瞬間記住嗎?對內指的是知識和經驗,或者說他們是否掌握了壹門技能。“內外不強求,各有壹技之長就好。”
做好定位,拍好視頻,但是還是不行怎麽辦?還是有辦法的。
“2萬次播放+150次真人點贊+30次轉發+15次真人評論,就28元!”記者聯系了微信商家,壹家Tik Tok的推廣商,用抖音隨機選擇了壹個短視頻,在網上購買了這個28元的套餐。果然,承諾的效果在預定時間內兌現了。
這個微信業務還接受“直播間人氣”業務:“五個真人互動壹小時”收費50元,“10機器人刷三小時”收費40元?
298元是他向記者推薦的刷機系統的報價。“它只需要壹個手機運行,然後妳就可以自己接單了,也可以把這個系統賣掉,繼續招代理。”微信業務還透露,很多機構也在用這個系統,“存錢自用,幫別人刷賺錢。”
還有壹個視頻量產系統,壹個人可以管理上百個賬號,但是成本高:支持32部手機的系統要19200,支持96部手機的系統要38400,後期還需要每年3000元的維護費。這還只是軟件部分,硬件手機和SIM卡還得自己購買。
在深入研究平臺算法、用戶心理、增粉渠道後,網絡名人的量產不再困難。記者采訪了多家MCN機構,無壹例外,辦公區都有兩面墻。壹面墻上貼滿了其網絡名人的照片,稱為“網絡名人矩陣”,方便前來洽談業務的商家選擇;壹面墻上掛滿了手機,以顯示刷系統的威力。
目前改變網絡名人有三種方式:廣告、帶貨、打賞。具體分成要看合同,不同人的議價能力不同。最常見的是三七開,機構拿七。
有人羨慕網絡名人在壹個晚上的直播中獲得“上億聲波”。按規矩是幾千萬元。“但上億的聲波沒有壹個是零零碎碎刷起來的,背後都有機構。不可能所有的錢都到主播手裏,但是如果主播排名好,可以提高議價能力。”凱哥借用電影裏的壹句臺詞來形容,“士紳的錢全額返還,百姓的錢分三七份。”
據記者調查,網絡名人中壹個標準的團隊至少要有6個人:1服裝總監,1設計師,1助理,1化妝,1攝像,1新媒體運營。壹年下來,至少需要投入壹百萬,不壹定能實現。因此,目前的MCN機構在孵化網絡名人時要謹慎得多。
再加上這個行業的馬太效應越來越明顯,各種資源向網絡名人,幾個大公司的掌門人傾斜,讓很多中小機構越來越難賺錢。凱哥覺得個人看似“藍海”的市場,其實是“紅黑”的。
“榨汁機騙局”,吹牛成本就是壹個PPT。
“用空手套畫大餅的方式來撒網囤積作者是很常見的。不僅野雞MCN公司有可能,大中型MCN也有可能,但前者的概率更高。”
目前MCN機構大多采取“廣撒網”的策略,尋找有壹定創作能力、粉絲數量不多但有成長潛力的“小白”。他們想盡辦法給自己的公司報名,能拿多少拿多少。
招了以後基本都是散養的,能不能紅起來就看天性了。紅了就賺,不紅就虧。
簽“小白”的時候,機構會吹噓自己怎麽有渠道,怎麽有實力,怎麽有矩陣,自己孵化了多少網絡名人。畢竟不容易驗證,吹牛的成本就是壹個PPT。
陳欣會見的MCN組織就是這種情況。“當時有幾個機構想和我簽約,但是這個機構比較積極,講得很好。”
他沒有實地考察就簽了合同。“這家機構在深圳,合同是直接在網上簽的。現在我要上法庭了,我連他們的臉都沒見過。”
陳欣回憶說,去年4月簽訂合同後,對方似乎消失了。他所有的視頻都是自己策劃、腳本、臨摹、拍攝、剪輯、加字幕。就在他漲到654.38+0萬的時候,這個機構的老板突然出現在微信群聊裏,開始評價陳欣的視頻制作不專業。然後他把話題轉到生意單上,讓陳欣做廣告植入,傭金分成三七份。
今年疫情期間,出門跑來跑去風險很大。公司沒有提供任何保護措施,只說了壹句“妳要註意安全”,這讓陳欣感到非常寒心。另壹方面,如果他靠這個博客賺錢,他覺得無異於“吃人血饅頭”,這才是他真正內心抗拒的原因。
面對陳欣的拒絕,公司拿出了當時的合同。說白了就是“違約金不能少,最高值300萬。”
有點絕望的陳欣甚至想過放棄制作短視頻。冷靜下來後,他想找份工作,或者重新上學,用“拖”字把這件事拖到疫情上,同樣被公司拒絕。
像陳欣這樣的人不在少數。上海90歲的設計師周玲準備打三年官司。她父親替她承擔了這些工作。“看到五十多歲的父親壹次次帶著行李從上海開車到杭州,特別心疼。”
對於許多網絡名人或博主來說,如果他們想走商業化的道路,MCN幾乎無法避免。像陳欣壹樣,他只有制作內容的經驗,但他對商業合作和簽署合同壹無所知,所以他需要MCN的協助。
“空手套畫大餅的情況很常見,不僅是野雞MCN公司,大中型MCN也有,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凱哥對這種情況並不感到意外。
另壹位稍有經驗的嗶哩嗶哩UP所有者黃漢對這份合同要謹慎得多。他向記者形容這是壹場“榨汁機騙局”。今年四月,黃漢被邀請到想簽下他的MCN公司談話。“在壹個眾創產業園,規模很小,就是租了兩間辦公室。”
合同基本內容,黃漢沒有工資,自己負責制作視頻並承擔視頻費用,賺37分,視頻版權歸公司。
機構不是什麽都不給,而是會給壹個所謂的運營老師,負責“監測分析數據,觀察網絡熱點動向”。說白了就是看後臺數據然後天天刷熱搜。
“這種運營老師壹般都是剛畢業的女大學生,而且不是壹對壹的。至少會是二三十個博主的老師。”看著這些條款,黃漢覺得自己簽了,就是把自己送進榨汁機,然後畢恭畢敬地送給別人。
內容創作者最需要的是流量,這也是機構能給予的最大幫助。黃漢問有什麽資源可以提供,機構負責人就開始聊他,聊願景,聊未來,但不聊資源。
然後機構負責人也談到了獎勵機制:壹旦簽約,黃漢可以介紹其他博主簽約,他可以從博主收入中拿15%。後面介紹合同的博主中,黃漢可以拿到15%。
作為壹個成年人,他理智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他只是驚呼:“哇,妳可以把傳銷的概念引入MCN業態,這也是壹種創新!”
“薅羊毛把我們的羊給了別的羊,那妳呢?”此後,黃漢沒有考慮過與MCN機構合作。
網絡名人的培訓班火熱,不缺韭菜和刀
受到壹夜暴富的啟發,許多人湧向這個網點。因為孵化網絡名人燒錢耗精力,壹些業內人士盯上了網絡名人培訓班。
任何行業都是熱的,割韭菜的時候,鐮刀是最鋒利的。
第壹波割韭菜:賺學費。
受到各種壹夜暴富的草根的啟發,很多人湧入了這個風口。但由於孵化網絡名人耗費精力和金錢,壹些業內人士盯上了網絡名人中的培訓課程。
“十年前,妳錯過了淘寶。五年前,妳錯過了微信業務。2020近視頻段壹定不能錯過。如果您想實現近視頻段商品,聯系我們為您提供壹站式專業服務。零基礎,零粉絲,沒有流量,沒有貨源,沒有團隊,妳也能做快遞員嗎?”
記者在這個短視頻後面留下了聯系方式。第二天,他接到了深圳MCN組織的電話,說加微信可以學習短視頻創作。
記者添加了課程顧問的微信後,每天下午3點和晚上8點都能收到直播課程鏈接。演講者的身份要麽是院長,要麽是創始人。開場白總說他平時很忙。“就是,我今天有時間給妳們講課,今天來聽課的同學都賺到了!”
課程內容是各種走紅致富的案例。這個賬號三個月變現65438+萬,那個賬號壹個月粉絲50萬。不時用雞血的聲音“刺激”觀眾:“所有資源都給妳。能賺錢嗎?學生能幫我在屏幕上打出‘能’字嗎!”
壹個半小時的課程,最後半小時開始進入正題,催單:“今天只收五個徒弟!”這五個人可以接受我的個人指導,享受今天3980元的優惠價。過了今天,即使有普通老師的幫助,價格也會回到5980元。還有最後半個小時,名額不多!"
同時,課程顧問會不停的催促,“妳還在猶豫什麽?這樣的機會只有今天才有。”很多網友反映,交了錢沒反應,信誓旦旦要收錢,默默轉頭。
第二波割韭菜:賺回扣。
還有壹個承諾“帶妳飛”的機構,好像比較靠譜。比如承諾在壹個月內將個人賬號建到65438+萬粉絲。不達標的話全額退款,加上公司轉讓的條目,看起來可信度增加不少。
但在人員建立後,會以提升技能為由,為承包商提供各種有才華的教師和培訓課程。費用由個人承擔,機構忙著賺回扣和提成。還有愛簽女主播的機構。簽字後他們說“妳臉上某個器官不協調,需要整容”,然後推薦合作的美容機構,手術費用自己承擔。
第三波割韭菜:賺利差。
壹些MCN組織利用與貨物簽訂合同的“外殼”,做“無息存儲”的生意。商家與MCN簽訂了帶貨合同,商家支付了30萬元服務費,並簽訂了三個月的帶貨合同。MCN承諾,如果三個月內未能達到預期,將全額退款,不收取傭金。商家壹聽“很劃算”,但到合同履行壹個月的時候,商品根本沒有銷售。商家想要退款,但是合同還沒到期,只能等。三個月期滿,MCN組織壹定會把錢還給商家,在此期間,他不會出售任何商品。
據行業分析師稱,這個MCN組織可能已經簽署了數十份或數百份類似的合同。按照10份計算,這筆資金存款為300萬元。他不會真的給妳帶貨,只會用商家的錢去投資,賺取利息。如果他投的錢三個月還沒回來,他就用重新簽的合同還之前10家的錢。
最近,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正式發布了9個新職位,其中包括“網絡營銷人員”,也包括“現場推銷員”。對於想入行的人,凱哥建議想清楚兩個問題:“第壹,我是誰,對方想包裝我什麽?”第二,他們是誰,有什麽資格,為什麽有能力包裝我。“而且壹定要選擇有信譽的大公司合作,不要憑想象簽約。
自今年2月以來,許多地方官員、院士、大學教授等。曾組團到拼多多平臺開展“直播助農”活動。負責對接活動的毛育峰告訴記者,在拼多多的直播消費扶貧模式中,沒有MCN機構作為中間人,這些帶貨團也是“義務勞動”,沒有“坑費”,也沒有提成。這是幾個平臺中比較簡單的模型。
由於產業鏈復雜,網絡主播、內容發布平臺、產品供應商等相關參與者缺乏明確的管理標準和監督機制。面對行業發展初期的不規範現象,中國商業聯合會發出通知,要求其下屬媒體購物專業委員會牽頭起草制定《視頻直播購物運營服務基本標準》和《網絡購物信用服務體系評價指南》兩項標準。這將是行業內首個國家標準。
兩項標準的制定和實施,將有助於引導和規範我國直播購物和網購行業的發展方向,杜絕直播行業亂象,重塑行業生態,提升新零售行業技術管理水平,維護消費者利益。
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公共管理部博士生導師胡仙芝建議,監管部門應逐步提高對行業的合規要求,幫助行業健康發展。MCN機構應在資質備案、內容合規、直播投放合規、知識產權合規等方面積極響應國家法律和政府監管機構的要求,健康長遠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