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很近 愛情很遠
1980年代末我從月球上回來,ANGEL顯然已經長得高過我,胡子沒有刮,上海牌手表帶在右手上,回力足球鞋的鞋帶踩在腳底下,燈籠褲裏面冒著仙氣,像5歲的時侯不愛說話。
“ANGEL,讓我們重新開始吧!”我說。
其實,我並沒有說過這句話,因為那時候我不知道黎耀輝是誰。我也沒有去過月球。
從**高中門口出來以後見到ANGEL,兩個人並排在樹下走,穿過東二馬路,走到群力小商品市場,然後再往回走,都幾乎沒有說話,後來ANGEL說:“我們去看電影吧!”
那時候,沒有麥當勞,也沒有蒙地卡羅,為什麽會有人在友誼飯店吃生牛肉,對我來說是很多謎的其中之壹。我們背著書包朝少年宮走,怕吃烤紅薯長豆豆,我就說我要吃榴蓮。其實,我們吃的也不是榴蓮,是土菠蘿。
然後在少年宮的露天電影院門口,ANGEL買了兩張票,壹張叼在嘴裏,壹張給我,趁我在吃土菠蘿時候,買了壹包“劉三姐”香煙。我們在長石凳上走壹字步。我問他,妳的學校怎麽樣?不怎麽樣,混吧!ANGEL說。
露天電影院和我們小時候的壹模壹樣,就是長在長石凳中間的雜草高了些,螢火蟲在雜草上飛,夕陽把銀幕染成金色。ANGEL提議從最高壹排的石凳往最低壹排的石凳上跳,然後再返跳回來,我們就跳起來,直到兩道白色的光纜出現在空中。
我記得那部電影叫〈愛德華醫生〉,過了很多年,我才知道希區.柯克這個名字。我也記得和ANGEL看過的所有電影,在1990年代以前,我們看過小兵張噶、智取威虎山、地道戰、馬路天使、小城之春、賣花姑娘、人證、小花、春雨瀟瀟、歸心似箭、今夜星光燦爛、海之戀、巴山夜雨、天雲山傳奇、第二次握手、好事多磨、駱駝祥子、人到中年、少林寺、大上海1937、紅衣少女、開槍為妳送行、黃山來的姑娘、神奇的土地、殘月、邊城、花園街五號、姐姐、城南舊事、寒夜、黑炮事件、黑樓孤魂、汪洋中的壹條船、新蜀山劍俠傳、最佳拍檔之女皇密令、地獄無門等等。
2000年代以後,ANGEL到了另外壹個地方,那裏很遠很遠,不曉得有沒有螢火蟲。有時候,
我坐在BUS上,就會想像兩個畫面,壹個是ANGEL下額破裂,壹個是ANGEL和他的女朋友在BUS途經的地方擁抱著等待大雨停止。每個人通常都會有兩種命運,我希望ANGEL是後者,這樣,我上下班的時候,或許可以看到他。
正如電影的歲月壹樣,我和ANGEL之間的片段,在我的記憶中真正能夠剪輯的,是1990年代。
那天,我們看完了〈愛德華醫生〉,不願意散場,ANGEL就模仿男主角神經質的表情看著我,他的眼神在黑夜裏陌生而恐怖,當時我不願意說出來,所以,過了這麽多年,寫在這裏。我們決定去看看銀幕後面的世界,ANGEL走在前面,走壹會回壹下頭,問我怕不怕,然後遞給我壹枝煙。露天電影院的銀幕大樓有道厚厚的鐵門,ANGEL用打火機照了半天,然後失望地告訴我,鎖上了。不過ANGEL說,總有壹天他可以搞清楚裏面的秘密。所以,他的理想是考電影學院。
1992年我考上大學,ANGEL沒有考上電影學院,他沒有考上任何大學。他到我的學校看我,用顏料在我的畫布上畫天空,他的天空是壹條條交叉黑線,這哪裏像天空嘛?我問他。他說:“妳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壹種鳥,它沒有腳,所以不能著地。”
我說我不知道啊,是什麽鳥?他大笑,他從小就很少大笑,但是那天他莫名其妙地笑起來,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ANGEL吻了我。過了半分鐘, ANGEL拿出壹根白萬點燃:“從現在開始,妳就是我1分鐘的女朋友,妳不答應也沒有用,因為這1分鐘已經過去了。”
每件事都有決定的瞬間,等我已經決定了以後,我和ANGEL的瞬間其實就已經過去了。只是我不知道,壹直不知道,這個不知道又延續了很多很多年。
在大學1年級裏,我和所有的同學壹樣,迷戀〈黃飛鴻〉、〈黃飛鴻II男兒當自強〉、〈笑傲江湖〉、〈英雄本色〉等等英雄主義電影。有時候,學長和學幼之間還劃分為白蓮教和保皇派。黃飛鴻、鬼腳七和常寬舞龍舞獅舞蜈蚣的運動,是男生的課間項目之壹。女生會因為喜歡梅艷芳或者鐘楚紅大吵壹架,最後又因為梁家輝和周潤發合好如初。黃沾那首《滄海壹聲笑》是學院院歌。發白日夢要像小馬那樣穿黑風衣闖蕩越南的同學也不少。某個發育晚的男生在〈刀馬旦〉裏愛上了林青霞,值得慶幸的是那時他還沒有看《東方不敗》。
ANGEL卻帶我去看另外壹部電影。現在,那部電影已經立碑刻傳。但是當時我卻依然不知道王家衛是誰,正如當時我搞不清楚〈蝴蝶夢〉和〈愛德華醫生〉有什麽聯系。那部電影的名字卻壹直沒有忘記,叫〈阿飛正傳〉。
那壹年,我並沒有像ANGEL那樣深刻地愛著這部電影,因為我擔心ANGEL會像對待蘇麗珍那樣對待我。在學院後面的小放映廳內,我偷偷地看他,他的臉色藍光盞盞。
在〈阿飛正傳〉之後的日子,有的東西,已經面目全非了。當然,壹部電影不可能引起壹個時代的改變,應該是正好在壹個時代改變的時候,這部電影分娩臨盤。
大2那年,ANGEL開了壹家唱片店,我放暑假回家,就去看他。他的生意很好,他變得愛說話,他和很多客人,多數是放學的女高中生,說很多話,然後才和我說話。具體說了什麽,我根本不記得。當時錄音機裏放著《是否》,很奇怪,張艾嘉、潘越雲、周華健、杜麗莎的版本,我都不記得,只記得蘇芮,因為我和ANGEL某個假期看的最後壹部電影是《搭錯車》,
蘇芮當時還沒有什麽名氣,他說我不說話的時候像她。
“是否,這次,我將真的離開妳……”
現在,還有人在K廳裏扯著嗓子唱這首歌。
我知道大家都有點亂,但是我不知道亂在哪裏。ANGEL提議去看《野百合也有春天》,看完已經很夜,我們沒有地方可去,我不想回家,ANGEL沒有家可回。於是就提議再看壹部電影,結果午夜場放的是黃秋生的三級片〈虐妻〉,我看得壹身汗毛林立。ANGEL擁過來抱了抱我的肩,我自信地問ANGEL妳有沒有女朋友?他說,沒有,也不需要。
他說那句話的時候,我忘記了他小時候的樣子。他穿窄身牛孜褲、頭發長過肩,說話不愛看我的臉,偶爾會擁過來抱壹抱我的肩。〈虐妻〉放完,終於散場,ANGEL送我步行回家。天空發白,ANGEL在街上給我買了我最愛吃的倫教糕,還對那個賣早點的阿姨說:“妳真好。”
我給ANGEL寫了壹封信,放在口袋裏,然後去他的唱片店,遠遠看到他和壹個女孩子在跳恰恰舞,跳壹下打壹個KISS,微笑、旋轉、眩目,使我的眼睛幾乎睜不開。我轉身回家。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我決定去割雙眼皮,這個決定使我後悔終生,但我還是去了。醫生用魚絲線在我的眼皮上逢了21針,麻藥過後開始劇疼,回家的時候我邊走邊哭,我知道眼淚可能會使它們發炎,但是我忍不住。
半夜的時候ANGEL給我打電話,說有部電影我壹定喜歡。我說不舒服不去。是不是大姨媽來?ANGEL關切地問。我說.妳發神經,我大姨媽來關妳什麽事?ANGEL委屈地說,妳第壹次來的時候,我不是在妳身邊嗎?所以記得這個時間嘛!
《鋼琴教師》裏面有句臺詞,女教師對她的學生說:“妳不是舒伯特,他長得很醜,以妳的相貌,根本體會不了他的心情。”9年前,我的心情就是那樣,無人可以體會。壹個星期後,我還是和ANGEL去看了他說的那部電影。其實,ANGEL已經看過壹次,也許他只是需要壹個知音。
那部電影就是〈白發魔女〉,林青霞轉過身的時候,已經是壹頭白發,她只對張國榮說了壹句話:“妳為什麽要騙我?!”
妳為什麽要割雙眼皮?ANGEL愕然地問:“很不好看,我喜歡妳原來的樣子。”我喜歡妳管不著。我說。ANGEL說可是我不喜歡。
看完電影,我和ANGEL跑到我們的小學館,ANGEL在雙杠上前空翻後空翻,“妳說,這樣能不能點燃壹根煙?”他頭仰在地面上說,嘿嘿,可以點燃嘛!然後他開始唱張國榮的歌:“從前和以後,壹夜間擁有,難道這不算,相愛到白頭?”
那個暑假我們看了很多電影,因為ANGEL依然要考電影學院。每個人都會經歷這個階段,看見壹座山,就想知道山後面是什幺。我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去山後面,妳會發覺沒有什幺特別,回頭看會覺得這邊更好。但是他不會相信,以他的性格,自己不試試是不會甘心。我們在壹家提供水貨的放映廳看了〈東方不敗〉、〈阿郎的故事〉、〈東方三俠〉、〈天若有情〉……他特別喜歡王家衛和杜棋峰。
開學以後,我試圖忘記ANGEL,不讓自己壹個人去教室或者壹個人回宿舍。試圖忘記壹個人到底可不可能?答案要到很多年以後才知道。ANGEL還是壹如既往地給我寫信,現在看來,那些信和BBS差不多。
豆:
陳淑樺的《滾滾紅塵》妳看了沒有?愛死張曼玉和林青霞,但是畫面太文學化,不夠生猛。秦漢的演技很差嘛。
豆:《追夢人》不錯呀,妳快去找來看。最近還有很多西片,《E.T外星人》好大陣容呢。《閃亮的日子》那首《歌》很美,是羅大佑唱的,妳壹定喜歡,據說是詞是改編自徐誌摩翻譯的,十九世紀英國女詩人Christina Rossetti的壹首詩,我學好妳回來我唱給妳聽。
豆:《籠民》和《獅子山下》真是好電影,香港人並不像豬頭餅那麽勢利,他們也很人文關懷的。這個詞很酸吧!呵呵,據說考電影學院就要寫很多這種詞。對了,忘了告訴妳,豬頭餅生了壹個小豬頭,不過他不在家,他回香港看他的大老婆了。
豆:妳看了《霸王別姬》了嗎?陳凱歌比張藝謀牛B多了。但是,這部電影最出色的還是張國榮,他真絕,壹個人穿行於兩種性別空間,壹點障礙都沒有。
……
ANGEL的信裏面沒有我,只有電影。但是,每個星期壹封,從不間斷,我也從不回信。
有壹天下午,我出校門口買零食,突然看到ANGEL站在馬路對面沖我微笑,和上次壹樣,神色迷離,像沒有重量的影子。他說,要去北京,不知道去多久,考上為止,店送給了人。送給了誰?我問,眼前浮現那個和他跳恰恰舞的女孩子。妳不認識,她和她丈夫分居了,因為她丈夫常常打她,她壹個人生活沒有錢。那關妳什麽事?我愛她。ANGEL鎮定地說:“但是,她不愛我,她誰也不愛。對不起,壹直沒有告訴妳這個事,因為她比我大10幾歲,怕妳說我變態。”
ANGEL和我,就這樣中斷了2年。畢業以後我到了另外壹個城市。當時流行《花月佳期》、《梁祝》等港片,以及無數好萊塢大片。到處是吳奇隆、楊采妮、STEVEN SPIELBERG、薩姆.尼爾、湯姆.漢克斯,馬蘭.白蘭度……我每周到美術學院附近的放映廳去看小電影,半夜吃水餃,打發時光。沒有收到ANGEL的信的日子,過久了,就成了習慣。
又過壹秋,南方城市沒有黃葉滿地,卻有冰涼的秋風穿體而過。媽媽打電話告訴我,妳的小學同學滿世界找妳。哦,是嗎?我當然知道這個同學,是ANGEL,不止是小學、還是幼兒院和中學,差點還是高中或者大學。ANGEL給我打了電話,聲音沒有變,話不多,恢復了幼兒園時期的文靜內向。當然是沒有考上。至於漫漫3年去了什麽地方幹了什麽和什麽人在壹起,壹言難盡,想看看我。
ANGEL就來了。我們相聚的時候,彼此都還是壹個人。也許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始終都是壹個人,是壹種常態,所以沒有什麽稀奇。拖家帶口的人當然很少相聚。ANGEL在我租的房子裏住下來,他沒有什麽行李,帶著中國電影出版社出版的幾本書,也不愛惜,隨手扔在我的床底下。那壹年,我們都沒有工作,我靠寫稿維持生活,他幫我做家務。剛開始的時候,我在陽臺上看到他幫我把洗好的胸衣曬上去,覺得臉紅心跳,幾天以後,就習慣了。我們沒有什麽大開銷,剩余的錢用來去美術學院附近的小放映廳看電影。ANGEL的口味比以前挑剔很多,慢慢的,我也挑剔起來。那家放映廳的賣票女孩有嚴重的羅圈腿、說話簡約,沒有男朋友,好像也沒有什麽親人,和我們壹樣獨自生活在這個城市,在放映廳拐角的廁所洗澡。ANGEL很喜歡她,經常借故和她聊天。她反應冷淡,有壹次還高聲說了壹句:“妳女朋友看著妳哩!”ANGEL回過頭朝我笑笑:“說,她不介意的啦!”
有時候和ANGEL看片子,我會瞌睡下去。看戈達爾的電影《精疲力竭》的時候,我就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ANGEL還在看,我說妳在北京看這種片子沒看夠啊,他嘆了壹口氣說,當時沒看懂。自從ANGEL來了以後,我幾乎是陪他“補習。”什麽《壹條安達魯狗》、《伊凡.雷地》、《羅生門》、《亂》、《野草莓》、《去年在馬裏安巴德》、《八部半》、《基督最後的誘惑》、《七宗罪》、《紅、白、藍、十戒》、《紅色沙漠》、《發條橙》、《迷墻》、《紙醉金迷》、《巴黎最後的探戈》、《巴黎野玫瑰》、《玫瑰不了情》、《呼喊與細語》、《夜間守門人》、《出租司機》、〈雲上的日子〉……有的片子他已經看過2到3遍;而在美術學院的電影鑒賞課裏,我也已經看過1到2遍,但是,我們還是和大壹、大二的學生坐在壹起,在黑壓壓的人頭後面,不露聲色的再看壹遍。對ANGEL而言,也許這是壹種由失落而產生的惡習,對我而言,純粹只是為了陪著失落的他。
最幸福的日子,是和ANGEL壹起看周星馳。周星弛讓我們幾乎遺忘了看許冠文、黃百鳴、張堅庭時,所有發笑的原因。這個最初只是在《蓋世豪俠》演小嘍羅的混混,成了我和ANGEL日常生活中極力模仿的對象。
我們越來越窮,這個壹個問題。當時,街上有賣VCD機和電腦, ANGEL答應我要在我過生日的時候,給我買壹臺,但是他每天待在家裏,在他的床上發呆,沒有任何收入,而時間已經到了1997年。我找了壹份工作,在雜誌社上班,經濟有所改善。ANGEL還是沒有找到任何工作,我知道在這個城市,高中畢業的確很難找食。我終於說,ANGEL有個男孩追我。哦,是嗎?妳喜歡他嗎?還可以吧!我覺得他人不錯。
那天,我們又看了壹遍《倩女幽魂》,從街上往出租屋走。我提出了兩個人之間最難以開口的問題,說了也就說了,後果不難設想。ANGEL搬了出去,說搬,不是很確切,他沒有行李,衣服是我的,拿了幾件,裝在塑料袋裏,走了。
我又哭了很長時間,其實,我根本沒有男朋友,我希望ANGEL留下,但是我找不到理由,我們住在壹起快1年了,連手都沒有拉過,我憑什麽留下他?這是常理。
“在返香港之前我在臺北住了壹個晚上,我到了遼寧街,夜市很熱鬧,我沒見著小張,只看見他家人,我終於明白他可以開開心心在外邊走來走去的原因,他知道自己有處地方讓他回去。我不曉得再見父親會是怎樣,到時候再說吧。離開時我拿了他壹張相片,我不知道哪日會再見小張,但我可以肯定,如果想見的話,我知道在哪兒可以找到他。”
我記得住這段臺詞,但這是電影,不是生活。我也有ANGEL的照片,但是我不知道,如果想見的話,在哪裏可以找到他。
1998年,我有了男朋友,我和他看〈甜蜜蜜〉,看到黎明在街上,鄧麗君的歌聲響起來的時候,眼淚打濕面龐,男朋友摟緊我,越是這樣,越是難過。
結婚前,我打電話回家鄉問我的媽媽,有沒有ANGEL的消息,媽媽說,不知道哪,很久以前問過我妳的電話,這個孩子怎麽啦?
有的電影,我壹直不願意寫,比如〈新不了情〉、比如〈新橋戀人〉什麽的,這裏面的原因,沒有任何人知道。1年之後,我離了婚。有人擔心我孤單,給我介紹新人。我也去相過親,比如壹個從事銀行工作的男人。我們去吃西餐,他提議AA制,我想這也沒有什麽不好。後來買單的時候,他少給了35元錢,我有點奇怪,但是也沒有說什麽。為了打消我的疑慮,他告訴我,上次去買避孕套,是他付的錢。“哦,那麽……就這樣吧!”我拿起背包大跨步走出西餐廳,他打來電話道歉說,他媽媽是壹個很節省的人,他父親死後,他的媽媽更節省了,他每個月的工資都保管在他媽媽那裏……“妳知道嗎?我媽媽很孤獨,我不想傷害她。”我不能和這樣的人生活。
所以,ANGLE再見到我的時候,我還是壹個人,我們像多年以前那樣開懷大笑,喝酒、說電影中的笑話,聊無聊瑣事。至於中間的那段空隙,大家都似乎有意避免,絕口不提。我只知道ANGEL走了以後在壹家廣告公司做事,間或有3、5個女朋友,他說是性伴侶。ANGEL只知道我嫁了又離了,前後的事情我都壹筆帶過。我們非常意外的重逢的那間酒吧,叫“晚風中的藍調***和。”
ANGEL送我到路口,他說:“我不進去了。”
我說,沒有關系,好朋友來日方長。
ANGEL說,妳真的當我是好朋友嗎?我說,是啊,很多很多年的好朋友。ANGEL淡淡地笑了壹下,我突然發現他看上去老了,也許我也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那,我走了。”ANGEL走了,我才恍惚想起,沒有問他要電話!我想我們是不是都以為彼此停留在幼兒園時代呢?原因不得而知。
ANGEL和我,在這個城市都沒有親人,我曾經以為我們可以比親人更親,這也許是錯覺。我回家過年,從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改為禮品店的唱片店,拿到房東的電話,找到ANGEL愛過的那個女人,她已經40歲了,真可怕。她好像已經忘了ANGEL那麽壹個人。
我打聽不到ANGEL的任何消息,他只有壹個外婆,而自從他的外婆死後,他再也沒有家。
過完年回來,我期待能夠在“晚風中的藍調***和”再見到他,但是,那家酒吧在開春的時候倒閉了。時間到了2002年,上帝讓我遇到壹個竟然認識ANGEL的朋友,他告訴我說,妳的朋友在1年前出了車禍,下額破裂……其他部位的破裂我不願意聽下去。
有壹句話,說出來很老土,這句話其實也很簡單:
“ANGEL,抱壹抱我。”
想妳的時候/我就飛奔來到妳身邊/穿過高山/飛奔到妳身邊/孤獨的時候/我就壹個人去旅行/壹個人的旅行……